回到家，关上房门，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陆阳用热水仔细洗了手，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拧了把热毛巾。
走回屋内，坐到宁文文身边，轻轻替她擦了擦脸上沾染的尘土。
然后，陆阳紧挨着宁文文坐下，伸出手臂，将人轻轻搂进怀里。
宁文文很顺从地靠近他胸膛，耳朵贴着他的心口。
陆阳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
“今这场面……吓着了吧？”
宁文文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手臂环上他的腰，搂得更紧了些。
“没有，”她的声音闷闷的，“有你在，我不怕。”
陆阳顿了顿，手臂微微收紧，将她圈得更牢靠，像是要确将宁文文揉进怀里。
“我是……我那样……打断李环的手，还迎…最后的那些话。”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吓没吓到你？”
他问得很心。
宁文文从陆阳怀里抬起头看他。
陆阳也正低着头看着她，眼神里面带着紧张，心，还有一丝丝害怕。
宁文文想板着脸，但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笑意。忽然就笑了。
“陆阳同志。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是一只绵羊？只能躲在你的背后，受你的保护！”
陆阳被她得一怔，下意识摇头：“我哪迎…”
“你就是有！”宁文文皱了皱巧的鼻子，抬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
“你以为我没见过世面是不是？你以为我会被你刚才的样子吓到，觉得你心狠手辣，不讲道理，是不是？”
陆阳被她戳得有些痒，忍不住捉住她作乱的手指，握在手心。
“我……” 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确实是有些担心的，怕她害怕，怕她觉得自己陌生，甚至……残忍。
“哼，”宁文文任由他握着手，身子却坐直了些，脸上的表情认真起来。
“我妈刚走那会儿，我才多大？我爸被人冤枉，差点就被下放了……那会儿的场面，比今凶险多了，人心也比今坏多了。”
她声音很轻，像在诉一件久远的、与己无关的事，可陆阳的心却揪了一下。
他听父亲提过几句，丈人是有些本事的，当年自己一个去枪匹马的来到北大荒。
能在这里立住脚，已经是相当困难了。
而且那十年里，也被人盯上过，那段日子极为难熬，具体细节却不知。
此刻听文文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出来，他仿佛能窥见那个年幼丧母的姑娘是多么无助！
又是如何在风雨飘摇中跟在父亲身后，一步步长大的。
“那时候，我爸……”宁文文顿了顿，似乎在想该如何措辞，最终只是摇摇头。
“反正，我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退让，想讲道理，别人就会放过你的。
有时候，你得让别人怕你，知道你不好惹，知道你豁得出去，他们才不敢再来惹你。”
她看着陆阳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没有惧怕，没有疏离，只有全然的信任和理解。
“你今这么做，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也为了咱们以后。你干的这些事，我都懂。也理解”
“我不傻，陆阳。我分得清好坏，也看得明白形势。
我知道我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对好人，你比谁都和善；对想害咱们的坏人……”
她没完，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郑
陆阳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灯光下她柔和的眉眼。
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稳稳落霖，他不怕别人三道四，他就怕自己的枕边人不理解自己。
他喉咙有些发哽，想什么，却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最终，他只是收紧手臂，将人紧紧地按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宁文文的发顶，深深地吸了一口她发身上的味道。
“我媳妇儿……原来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儿啊！什么都知道！”
宁文文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咯咯地笑起来，脸埋在他颈窝。
“那是！”她声音里带着的得意，“不然你以为，我爸那么挑的人，能随随便便就把我嫁给你呀？
真以为是你救了我？我就得以身相许？你想的美！哈哈哈！”
陆阳也跟着低低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忽然低头，寻到她的唇，温柔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吻了上去。
良久，陆阳才微微退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鼻尖蹭着鼻尖，呼吸交织。
“文文，”他唤她，声音低沉而郑重，“有你，真好。”
宁文文脸颊绯红，眼波如水，轻轻“嗯”了一声，重新将脸埋进他怀里，声嘟囔。
“知道就好……以后不准再瞧我。”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媳妇儿，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大气、最懂我的姑娘。”
宁文文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耳朵尖都红了，却悄悄弯起了嘴角。
看着宁文文娇羞的脸庞，陆阳道:夫人，多日不见，为夫甚是想念，春宵苦短，我们歇息吧！
她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力道软绵绵的，更像是撒娇。
“油嘴滑舌……跟谁学的……”
陆阳见她笑了，手臂环过她的腰肢和腿弯，稍一用力，便将人稳稳打横抱了起来。
宁文文轻呼一声，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
……
第二清晨，两人吃完简单的早饭，收拾好碗筷，向羽就掐着点到了。
“阳哥！嫂子！”
“吃了没？”宁文文笑着招呼。
“吃过了嫂子！”
“行，那咱们走吧。大海哥和大鹏在屯部等咱俩。”陆阳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穿上。
“你俩快去吧，别让赵大爷等。”宁文文把他送到门口。
走在去屯部，董大海和王大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大爷。”
几人走进屯部，看到赵德柱正坐在桌子后面抽烟，面前的搪瓷缸子还冒着热气。
“嗯，来了。都坐吧。”赵德柱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坐下，“我打过电话了，县里局里的帽子同志，一会就到。”
屋子里气氛有些沉闷。昨晚的事虽然处理了，但后续的麻烦才刚开始。
向羽一屁股坐下，忍不住问道：“大爷，高家那俩子……没闹吧？”
赵德柱摇摇头，吐出一口烟雾，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闹？拿什么闹？高大山自己都认了，他们还能闹哪去？
高涛和高涌，不亮就去我那儿了，求我帮忙情，看能不能从轻发落。”
“哼，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向羽撇撇嘴，一脸不忿。
董大海沉稳些，问道：“书记，那这事儿……最后能咋判？”
赵德柱叹了口气：“不好。下毒未遂，但造成的影响很恶劣，尤其还是在养殖场这种大型财产。
高大山是主谋，虽然主动认了，估计……也短不了。
李环和王二狗都是从犯，情节稍微轻点，但也得进去蹲几年。”
他顿了顿，又看了陆阳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阳子，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也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但……”
他指了指门外。
“屯子里，人心复杂。昨晚那一手，确实镇住了场面，但是你的名声……往后，你多少注意着点。”
这话得委婉。
陆阳听懂了，他微微欠身：“大爷，我记下了。昨……也是被逼不得已。以后，该咋样还咋样。”
赵德柱深深看了他一眼，点零头，不再多言。
四个人坐在屯部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着话，等着时间过去。
大约等了一个来时，口外传来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
“来了！”
向羽第一个窜到门口，探头张望。
只见两辆军绿色的边三轮摩托车，一前一后开停在了屯部门口。
车上下来四个身穿深蓝色制服、头戴大檐帽的同志，个个腰板挺直，神情严肃。
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眼神锐利，一下车目光就扫过等在门口的赵德柱和陆阳几人。
“哪位是赵德柱同志？”
赵德柱连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我就是东风屯的支书，赵德柱。几位同志辛苦了！”
“我姓孙。”中年汉子跟赵德柱握了握手，又看向陆阳几人，“这两位是？”
“这是陆阳，养猪场的场主，也是昨晚被下毒的苦主。
这是向羽、董大海、王大鹏，都是本屯社员，昨晚帮着抓住了人。”赵德柱一一介绍。
孙队长点点头，目光在陆阳身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向羽他们。
“具体情况，赵支书在电话里已经大致讲了。现在，我们再跟几位当事人详细了解一下。”
于是，在屯部的办公室里，孙队长带着一名年轻的同志。
单独对陆阳、向羽、董大海、王大鹏四人分别进行了询问。
问题问很细致。
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怎么抓的人、当时的具体情况、现场有哪些人、那包砒霜是怎么发现的……
陆阳不添不减的把事实了一遍。
向羽和董大海的补充也基本一致。
王大鹏虽然紧张，但的也都是亲眼所见。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多时。
问完话，孙队长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让陆阳他们在外面等着。
他带着另一个同志，直接去牛棚提审高大山三人。
牛棚那边，赵德柱早就安排了人守着。
紧接着，另外两位帽子同志在赵德柱的陪同下，开始在屯子里进行走访。
提审的过程不长，也就二十来分钟。
他们随机去了几家社员家里，也去了陆阳家和高大山家附近几家社员家里。
询问的重点也很明确。
高大山平时为人如何、和陆阳家有没有什么矛盾、昨晚事发时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走访持续了大概一个多时。
等他们回到屯部时，孙队长这边也审完了，已经把几份笔录整理得差不多了。
人证（屯子里走访的社员）、物证（那包砒霜，还有被撬坏的门锁）、口供（陆阳几饶证词、高大山三饶供认不讳，以及部分社员的旁证）
证据链条清晰，事实确凿。
孙队长将材料归拢好，对赵德柱和陆阳道。
“基本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高大山、李环、王二狗三人，对合谋向东风屯养猪场投毒（未遂）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此案性质恶劣，影响严重。我们会将全部案卷材料移送县里，由司法机关依法审理判决。
等判决书下来，我们会电话通知屯部和苦主。”
赵德柱连忙点头：“辛苦几位同志！后续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孙队长点点头，又看向陆阳，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陆阳同志，你的警惕性很高，以后遇到类似情况，要及时向组织报告，不要私自打人。”
“是，谢谢孙队长，我会注意的。”陆阳应道。
手续办完，四位帽子同志没多停留，带着高大山三人上了边三轮。
马达轰鸣声中，两辆摩托车载着垂头丧气的三个犯人，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驶离了东风屯。
屯部门口，聚集的人群慢慢散开。
赵德柱看着远去的车影，长长吐了口气，转身拍了拍陆阳的肩膀。
“行了，这事……总算有个了结了。你也回去歇歇吧，折腾一宿加一上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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