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刚蒙蒙亮,一匹快马踏着残雪冲上梁山。
马是辽东骏马,通体乌黑,四蹄踏雪,此刻口鼻喷着白气,浑身汗湿。马上的人裹着厚厚的灰布棉袍,头戴毡帽,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他伏在马背上,左臂有道新鲜的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碴。
“急报!急报!”来人哑着嗓子喊。
守寨门的士兵认得这声音,急忙打开栅门:“时迁头领!”
时迁没应声,策马直奔总统领府。马蹄声在清晨寂静的山道上格外刺耳,惊醒了不少还在睡梦中的人。几个早起的妇人从屋里探头张望,见是时迁,又赶紧缩回去——梁山上谁都知道,这位鼓上蚤亲自赶回来,准是出了大事。
总头领府门口,亲卫已经听到动静,刚开门就见时迁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扶我进去……见总头领……”时迁的声音虚弱,但眼神急迫。
两个亲卫赶忙一左一右搀住他,快步往里走。刚进院门,就见陆啸披着外袍从屋里出来——他向来早起,已经练完一套拳,正准备洗漱。
“时迁兄弟?”陆啸一眼看见时迁臂上的伤,脸色一沉,“快,扶到堂上!叫安神医!”
“不……不用……”时迁挣扎着,“总头领,密报……东京……”
陆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亲自扶住时迁另一侧:“先坐下再。”
进得堂内,亲卫端来热水。时迁摘下毡帽,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他嘴唇干裂,眼窝深陷,显然是多日未好好休息了。陆啸接过热水递给他,时迁却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蜡丸——蜡丸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表面还沾着血渍。
“正月……初三……东京大内传出的消息……”时迁喘息着,“蔡京……童贯……高俅……三人联名上奏……梁山已成本朝心腹大患……不能再养痈遗患……”
陆啸接过蜡丸,捏碎,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楷,是时迁的笔迹。他迅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
纸上记载:正月初三,宋徽宗在延福宫召见蔡京、童贯、高俅。蔡京力陈梁山已成“国中之国”,若不剿灭,恐成五代藩镇之祸。童贯则称,北方战事暂缓,正是南顾良机。高俅更把前两次征讨失败全推给宋江“暗通梁山”,自己“早看出宋江有二心”。
最终,宋徽宗拍板:任命老将张叔夜为济州知州兼京东路兵马都监,总领济、郓、兖三州军务,限三月内彻底剿灭梁山。若成,封侯;若败……后面的话没,但意思谁都明白。
纸上还列了张叔夜请调的兵马:禁军八千,西军三千,京东各州厢军一万五千,另调攻城器械三百架,战船五十艘。总计兵力近三万,战马两千匹。
“好大的手笔。”陆啸冷笑一声,将纸递给闻讯赶来的朱武。
朱武看完,倒吸一口凉气:“三万人……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啊。”
时迁这时缓过气来,接过亲卫递来的热水猛灌几口,才接着:“属下……属下在东京打探清楚后,连夜出城。没想到……城门口盘查极严,是捉拿梁山细作。属下翻城墙时……被巡夜的禁军射了一箭……”
他掀开棉袍,露出左臂。伤口不深,但皮肉外翻,显然箭是被硬生生拔出来的。“好在没伤筋骨……属下撕了衣裳裹了,一路不敢停……换了两匹马……总算赶回来了……”
“辛苦你了。”陆啸拍拍他的肩,“安神医马上就到,你先治伤。”
正着,安道全提着药箱匆匆进来。一见时迁的伤口,这位神医就皱起眉:“胡闹!这箭伤再拖两,胳膊就废了!”嘴上责备,手上却麻利地开始清洗、上药、包扎。
时迁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正事:“总头领……还有个消息……张叔夜……正月十五就要到济州上任……他……要在上元节后……立刻发兵……”
“正月十六。”陆啸道,“石秀兄弟前几日已经探到了。”
“那……那咱们……”
“兵来将挡。”陆啸声音平静,“时迁兄弟,你且安心养伤。这趟差事办得好,记你一大功。”
时迁还想什么,被安道全按住了:“别动!再动这胳膊真不要了!”
陆啸示意亲卫送时迁去休息,然后对朱武道:“召集各军主将、政务堂管事,辰时三刻,总议事堂开会。”
“是!”
朱武匆匆而去。陆啸独自站在堂中,看着窗外渐亮的色。东方的空泛起鱼肚白,但云层很厚,怕是还要下雪。
该来的,终究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三万大军,张叔夜挂帅。这是朝廷第三次征讨梁山,也是规模最大、决心最坚定的一次。赢了,梁山将获得至少十年的发展时间;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辰时三刻,总议事堂济济一堂。
与往日不同,今日堂内的气氛格外凝重。所有头领都到了,连养病多日的鲁智深也撑着来了,坐在林冲旁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
陆啸坐在上首,面前摊着那张密报。左右两侧,朱武和裴宣面色肃然。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陆啸开门见山,“张叔夜挂帅,三万人马,正月十六发兵。咱们只有不到十准备时间。”
堂内一片寂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确切消息,众人还是心头一沉。
林冲第一个开口:“总头领,末将的中军已经准备妥当。城墙加固完毕,箭矢滚木礌石储备充足,震雷也分发了下去。张叔夜要来,先得啃下咱们这堵墙!”
“好!”陆啸点头,“林教头,梁山城就交给你了。记住,你是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重要的一道。”
“末将明白!”
鲁智深瓮声瓮气道:“洒家的前军这些日子没闲着,操练。张叔夜那老儿要是敢来,洒家请他吃三百禅杖!”
众人都笑了,气氛稍缓。
武松接话:“右军陷阵营已扩充至五百人,人人披双甲,这几日正演练反冲锋。官军攻城时,总要有人杀出去搅乱他们的阵脚。”
李俊道:“水军六十条战船已就位,虽然湖面封冻,但冰上作战的器具都已备好。另外,阮二兄弟在各水道埋了暗桩、铁索,官军战船来了也是活靶子。”
各军主将一一汇报,条理清晰,准备充分。陆啸心中稍安——这半年多的整训没有白费,梁山军已经脱胎换骨。
轮到关胜时,这位大刀将起身抱拳:“总头领,独龙岗营寨已经整备完毕。末将已在岗下设了三道防线,岗上储备了三个月粮草。张叔夜想从北面来,得先过末将这一关。”
“关将军辛苦。”陆啸道,“你的任务很重,但不要死守。必要时可弃岗后撤,保存实力。”
关胜却摇头:“末将既守独龙岗,岗在人在。”
陆啸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便道:“那便依你。不过记住,活着才能杀担”
“是!”
卢俊义这时开口:“总头领,马军虽然只有五百骑,但已经按新法练熟。这几日雪化,正好演练雪地奔袭。张叔夜大军行军,粮道漫长,正是咱们袭扰的好机会。”
“卢员外得对。”陆啸赞许道,“马军不必参与正面防守,专司袭扰粮道、截杀斥候、夜间骚扰。要让官军日夜不得安宁。”
“末将领命!”
文官一侧,裴宣起身:“政务堂已拟定《战时条例》:一、老弱妇孺集中安置于后山岩洞,派兵保护;二、粮食物资实行配给制,由各寨统一分发;三、组建民夫队,协助运输、救治、修工事;四、实行宵禁,夜间无令不得出校”
萧让补充:“《梁山新义》已加印五千册,分发各营,让每个士兵都知道为何而战。另外,战地宣传队也已组建,负责鼓舞士气、记录战功。”
柴进道:“商路已经全部转入地下,关键物资如硫磺、铁料,储备可支三月。盐业渠道暂缓,但存盐足够半年之用。”
李应报出数字:“库中现银四万八千两,粮仓存粮十三万石,箭矢二十八万支,刀枪一万二千柄,甲胄八千副,震雷一千二百枚。”
一条条,一项项,井井有条。
陆啸听着,心中感慨。半年前,梁山还是个靠劫掠为生的土匪窝;半年后,已经是个能够应对三万大军围攻的割据政权。这变化,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最后,他看向凌振和汤隆:“军械方面如何?”
凌振忙起身:“火药作坊三班倒,日产震雷五十枚。新式引信已经全部换装,哑火率不到一成。炮架又造了十台,总共二十台,都配给了各军。”
汤隆接着报:“水力锻锤日夜不停,日产刀枪三十件,甲片五百片。按现在的速度,开战前还能再装备两千人。”
“好!”陆啸拍案而起,“诸位,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张叔夜有三万人,咱们有一万二千兵,但有十万百姓作后盾,有八百里水泊作屏障,有新建的梁山城作堡垒,更有一样官军没有的东西——”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咱们是为自己而战,为家人而战,为不再受人欺辱而战!张叔夜的兵呢?他们为谁而战?为那点可怜的饷银?为长官的军令?为东京城里那位画画写字的皇帝?”
堂内响起低低的笑声。
“所以,”陆啸提高声音,“这一仗,咱们能赢,也必须赢!赢了,朝廷十年不敢再犯;赢了,咱们就能安心种田、经商、练兵;赢了,这山东地界,就是咱们了算!”
“必胜!必胜!”众将齐声呐喊。
陆啸抬手压下声浪:“现在,我宣布军令:一、各军今日起进入战时状态,哨探外放八十里;二、百姓安置三日内完成;三、所有工坊全力生产,火药、箭矢优先;四、马军即刻出发,袭扰官军先头部队;五、水军加强巡逻,防止股敌军渗透。”
一条条命令迅速下达。众人领命,鱼贯而出,各自奔赴岗位。
会散后,陆啸独自登上总头领府的最高处。从这里望去,梁山上下已经动了起来:士兵们整队出发,民夫们搬运物资,妇孺们在政务堂人员带领下往后山转移……一切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朱武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总头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张叔夜……毕竟是名将。”朱武斟酌着词句,“用兵稳健,不好对付。咱们虽然准备充分,但兵力终究悬殊。是不是……该考虑一下退路?”
陆啸沉默片刻,反问:“朱武兄弟,你知道梁山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请总头领指教。”
“不是水泊,不是城墙,甚至不是新式军械。”陆啸望着远山,“是咱们没有退路。”
朱武一怔。
“朝廷的兵打输了,可以撤退,可以投降,最不济还能当逃兵。”陆啸缓缓道,“咱们呢?打输了,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咱们只能赢,必须赢。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就是咱们最大的优势。”
朱武恍然大悟,深施一礼:“总头领见识,属下不及。”
“去忙吧。”陆啸摆摆手,“告诉各军主将,我要他们每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但也要每人都想着怎么活下来。咱们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是!”
朱武退下后,陆啸又在寒风中站了许久。
山风呼啸,卷着残雪打在他脸上。远处的湖面上,李俊的水军已经开始破冰布防;更远的山道上,卢俊义的马军正驰骋而出,像一把尖刀,刺向即将到来的敌军。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这次,梁山不再是那栋被风吹雨打的楼。
而是一座堡垒,一座磨利了爪牙,等着猎物上门的猛兽巢穴。
陆啸从怀中取出汤隆送的那把短刀,拔出鞘,刀身在阴沉的空下闪着寒光。
“张叔夜……”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让我看看,你这大宋名将,究竟有几分成色。”
刀入鞘,他转身下楼。
大战在即,还有很多事要做。
而梁山,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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