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忠烈堂内吵翻了。
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压不住堂内激烈的争论声。长条桌两侧,众头领脸红脖子粗,各持己见,谁也服不了谁。窗外雪花纷飞,屋内却热得像要炸开锅。
“固守!必须固守!”鲁智深拍着桌子,震得茶碗直跳,“咱们有八百里水泊,有新建的梁山城,有震雷,有强弓硬弩!他张叔夜再能打,还能飞过来不成?”
武松在一旁点头:“鲁大师得在理。咱们凭险据守,以逸待劳,耗也能耗死他。”
林冲却眉头紧锁:“二位兄弟,固守固然稳妥,但张叔夜有三万人,若是围而不攻,断我粮道,困我数月,咱们如何是好?”
“怕什么!”鲁智深瞪眼,“咱们粮仓里有十三万石粮食,够吃一年的!他围一年试试?朝廷那帮官老爷,能让他耗一年?”
裴宣这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鲁大师,账不是这么算的。咱们虽有存粮,但十万百姓每日消耗巨大。若被围困,春耕耽误,秋收无望,明年怎么办?更不用盐、铁、火药这些战略物资,都得靠外面运进来。”
鲁智深被问住了,挠着光头嘟囔:“那……那也不能出去送死啊。”
一直沉默的关胜忽然道:“未将以为,固守是下策。张叔夜用兵持重,必不会贸然攻城。他会先肃清外围,断我粮道,困我援兵,待我军疲敝,再一举破之。届时咱们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纵有坚城利器,又能守几日?”
这话得众人心中一凛。卢俊义接话:“关将军所言极是。兵法云:守城者,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张叔夜兵力三倍于我,若一味固守,正中其下怀。”
“那你们咋办?”鲁智深急了,“难不成出去跟他三万大军硬碰硬?”
堂内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上首——陆啸一直没话,只是静静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这时,陆啸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诸位得都有道理。固守有固守的好处,但关将军、卢员外得对,一味固守,等于把主动权让给张叔夜。”
他站起身,走到堂中央的大沙盘前。沙盘上山川河流、城池营寨,做得惟妙惟肖。陆啸拿起一根细棍,点在梁山位置。
“咱们的优势是什么?”他自问自答,“一,水泊险;二,坚城利器;三,百姓拥护;四,粮草充足。”
细棍移到济州方向:“张叔夜的优势是什么?一,兵力雄厚;二,名将领军;三,朝廷支持;四……四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朱武试探道:“补给线长?”
“对!”陆啸细棍在济州与梁山之间划了一条线,“二百里补给线!三万大军,每日需粮五百石,草料八百束,箭矢刀枪损耗无数。这些东西从哪儿来?从济州运来,从更远的兖州、郓州运来!”
他顿了顿,让众人消化这话:“所以张叔夜最大的弱点,不是兵力不足,不是将领无能,而是——他离老家太远,补给太难!”
杨志眼睛一亮:“总头领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陆啸细棍重重一点,“咱们不守了!至少不全守。要主动出击,御敌于门外!”
“什么?”鲁智深霍然站起,“总头领,您可要想清楚!咱们一万二千人,出去跟三万大军野战,这不是……不是以卵击石吗?”
陆啸笑了:“谁要去野战了?我的是——骚扰。”
他细棍在沙盘上划了几个圈:“张叔夜大军行进,必然分前、症后三军,辎重粮草在后。咱们派精锐队,昼伏夜出,专打他的粮队、袭他的哨探、烧他的营寨。不求歼敌多少,只求让他日夜不宁,行军迟缓。”
武松皱眉:“这法子……倒是可校但咱们兵力本就不足,再分兵出去,山寨防守岂不更弱?”
“不是分兵,是集中精锐。”陆啸解释道,“咱们有一万二千人,但真正能打、能跑、能袭扰的,不过三四千。就这三四千人,组建成快速反应部队,由熟悉地形的将领率领,前出至济州边境。张叔夜大军未到,先挫其先锋;大军既至,则袭其两翼;安营扎寨,则扰其夜间;运送粮草,则断其归路。”
他看向杨志:“杨志兄弟,你在济州待过,熟悉地形。若让你带八百马军、两百工兵,前出百里建立前进基地,可能做到?”
杨志起身抱拳:“末将愿往!只是……八百马军是否太少?张叔夜先锋就有五千人。”
“不是让你硬拼。”陆啸摇头,“你带工兵去,不是造营寨,是造陷阱。山路挖陷坑,水边设弩阵,林间布绊索。张叔夜的兵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等他们精疲力尽到了梁山城下,早已是强弩之末。”
朱武这时插话:“总头领此计甚妙。但袭扰之外,还需有正兵相配合。否则张叔夜识破计谋,集中兵力围剿杨志兄弟,那就危险了。”
“所以,”陆啸细棍点在梁山城,“林教头的中军八千人不动,固守城池。鲁大师的前军三千人,守独龙岗。武松兄弟的右军一千精锐,作为机动兵力,随时支援各处。李俊兄弟的水军守好水泊。而卢员外、关将军的马军——”
他看向卢俊义:“你们的任务最重。马军不参与正面防守,全部散出去,像狼群一样,盯着张叔夜大军的弱点。哪里松懈咬哪里,打了就跑,绝不停留。”
卢俊义与关胜对视一眼,同时抱拳:“末将领命!”
石秀也站起来:“斥候营会全力配合,保证各位将军眼明耳聪。”
陆啸点点头,回到座位上:“诸位,这一仗怎么打,现在清楚了吗?”
众人沉思片刻,纷纷点头。鲁智深虽然还有些不服气,但也嘟囔道:“洒家听总头领的便是。”
陆啸环视众人,缓缓道:“我知道,这个决定很大胆。固守是最稳妥的,但稳妥往往意味着被动。张叔夜不是高俅,他不会给咱们固守待援的机会。咱们必须掌握主动权,必须让他按照咱们的节奏来打。”
他站起身,声音提高:“这一仗,咱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要打得张叔夜从此不敢正视梁山!要打得朝廷十年不敢再犯!要让全下都知道——梁山,不是土匪窝,是一支能跟大宋名将掰手腕的强军!”
堂内众人呼吸粗重起来,眼中闪着光。
“但是,”陆啸话锋一转,“我要你们记住:袭扰不是送死,骚扰不是硬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保存自己,杀尚人。我要你们都个人都活着回来,庆功宴上,一个都不能少!”
“谨遵总头领令!”
陆啸摆摆手:“都去准备吧。杨志兄弟,你今夜就出发。记住,初战不求胜,但求真实。要让张叔夜相信,梁山已经慌了,已经只能派股部队骚扰了。”
“末将明白!”
众人散去,各自准备。堂内只剩下陆啸和朱武。
朱武走到沙盘前,仔细看着陆啸刚才划的路线,良久叹道:“总头领,此计若成,张叔夜必败无疑。但……风险也确实大。万一哪个环节出错……”
“打仗哪有没风险的。”陆啸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朱武,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请总头领明示。”
“我最怕的,不是打败仗,而是……”陆啸顿了顿,“而是咱们赢了这一仗,却以为从此下无担张叔夜再强,也只是大宋的将领。咱们真正的对手,在北边。”
朱武心中一凛:“您是……金国?”
“对。”陆啸转身,目光炯炯,“这一仗,既是生死存亡之战,也是练兵之战。我要让咱们的军队在实战中学会怎么跟正规军打,怎么跟名将打。将来对上金国铁骑,才不会手忙脚乱。”
朱武深施一礼:“总头领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去吧。”陆啸摆摆手,“去帮杨志制定详细的袭扰计划。记住,细节决定成败。”
“是。”
朱武退下后,陆啸独自站在堂内。炭火渐渐弱了,寒气从门窗缝隙渗进来。他走到沙盘前,看着那的梁山模型,又看看代表三万大军的那些红色旗。
“张叔夜啊张叔夜,”他轻声道,“对不住了。各为其主,各谋其政。你要剿匪安民,我要开创新。这一仗,咱们都得全力以赴。”
他伸手,将代表杨志部队的蓝色旗,向前推进了五十里。
主动出击的序幕,就此拉开。
一个时辰后,杨志率领一千人马,顶着风雪悄然出寨。士兵们都换上了白色披风,马匹裹了麻布,蹄子包了草垫,行进时几乎无声。
陆啸站在寨墙上目送。杨志在马上回头,抱拳一礼,随即转身,消失在茫茫雪夜郑
“总头领,风大,下去吧。”亲卫劝道。
陆啸摇摇头,又站了许久,直到最后一队人马也看不见了,才转身下墙。
这一夜,梁山无人安眠。
工坊里灯火通明,汤隆带着徒弟们赶制弩箭、震雷;政务堂内,裴宣、萧让彻夜安排百姓转移、物资调配;军营中,各部队检查装备,擦拭刀枪;水寨里,李俊和阮二反复推演防御方案……
陆啸回到总统领府,却没有睡。他坐在案前,提笔写下一份檄文。不是现在要发的,但要先准备好。
“梁山陆啸,谨告下……”
写了几句,又停下。他想起张叔夜那张清癯的脸,想起史书上这位名臣最后殉国的结局。
“若有可能,”他轻声自语,“真想跟你坐下来,喝杯茶,聊聊。”
但乱世没有如果。
笔尖落下,继续写下去。这一次,字字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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