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踩在草坪上的声音停了。
谢圆圆低头看脚尖，草叶从绿转灰，像被火燎过一样蜷缩起来。她没话，从包里摸出罗盘，指针刚露头就猛甩向东南角的花坛。
司正闫站在三步外，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目光落在她后颈露出的一截发绳上：“又来了？”
“东西。”她收起罗盘，语气平淡，“贪热闹，蹭人气，不长眼。”
他点头，没问要不要叫人，也没提报警。这种事找谁都没用，他知道该等谁出手。
第二清晨，婚庆团队的人围在场地中央直挠头。原本挂得整整齐齐的红绸全反着打结，同心结朝下，喜字贴歪，连气球都是爆了一地。有人蹲在地上检查电源线，音响突然自己响了，童谣《摇啊摇》断断续续飘出来。
“线路没问题啊！”技术人员翻着设备箱，“开关都没开，它自己启动。”
旁边人声嘀咕：“这地方是不是以前埋过坟？听孩魂喜欢闹婚礼。”
“别瞎。”另一个打断，“昨还好好的，是不是哪个环节没做对？”
他们吵成一团时，谢圆圆拎着一杯豆浆走过来。她换了一双平底鞋，汉服袖口卷到手肘，头发随便扎了一下。看见满地狼藉，她咬开豆浆盖子喝了一口，走到花坛边蹲下。
泥土松动过，有股潮味往上冒。
她从夹层掏出三张黄符，一张压进灯柱底座缝隙，一张塞进音响背面接口，最后一张折成三角插进花盆土里。做完这些，她掏出一枚铜钱，扔进喷水池。
水花溅起来，落回水面时发出一声闷响，像什么东西沉下去了。
“今晚别留人。”她站起身拍手，“般以后，谁也别靠近这片区域。”
技术人员抬头：“为什么？我们还得调试灯光！”
“想活命就听。”她盯着对方，“要么现在走，要么待会儿自己爬出去。”
没人再话。
太阳落山后，阴得很快。云层压下来，风开始打旋，原本亮着的几盏地灯忽明忽暗。远处树影里传来笑声，不是人声，像是多个声音叠在一起，尖细又模糊。
两个黑影从花坛两侧蹦出来，一高一矮，穿着旧式童装。它们扯下红绸当跳绳，一下一下抽在地上，啪啪作响。另一个角落，半透明的孩坐在秋千上晃腿，明明没人推，荡得越来越高。
工作人员早就跑光了。只有司正闫还站在原地，离她三步远，视线始终没移开。
谢圆圆解开外衣扣子，脱下来递过去：“接着。”
他接过衣服，看着她从包里抽出绛紫色道袍披上。布料展开的瞬间，空气温度降了几度。她将桃木剑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抽出朱砂笔，在空中划了一道。
笔尖落下的那一刻，她眼睛变了颜色，淡金色从瞳孔中心漫开。
她走进场地中央，脚步很轻。那些影子停下动作，齐刷刷转向她。
“玩够了？”她开口，声音比平时低，“还是非要我送你们上路？”
最高的那个影子咧嘴笑了，嘴里没有舌头，只有一团黑雾蠕动。它抬起手，指向司正闫，又指了指谢圆圆，做出拜堂的动作，肩膀抖动，像是在笑。
她没动怒，手腕一翻，桃木剑横扫而出。剑锋未触地，地面裂开一道浅痕，五道金线迅速延伸成星形阵法。四角符纸同时燃起蓝火，火苗不高，却把周围照得通透。
“给你们一次机会。”她站在阵心，“走，或者被烧。”
矮的那个转身想逃，刚跳上花坛就被一张符贴中后背。符纸燃烧，它惨叫一声化作黑烟消散。第二个刚抬脚，她甩出第二张符，正中胸口，同样烧成灰烬。
最后一个没动。它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脑袋磕向地面，一下接一下。
谢圆圆盯着它看了几秒，收了剑：“吧。”
那团影子抬起头，嘴巴开合，发出断续的声音：“冷……饿……不想走……这里热闹……”
“你已经死了。”她，“活着的人办喜事，轮不到你掺和。”
“不想投胎……怕黑……前面没人接我……”
她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张金纹符，指尖一点，符纸漂浮到半空。光芒洒下，像一束阳光照在它身上。
“我给你开条路。”她，“走快点，别回头。”
影子颤抖着站起来，身体慢慢变淡。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场地，一步踏进光里，消失不见。
四周安静下来。风停了，灯稳定亮着，连空气都变得干净。
她收起桃木剑，把朱砂笔插回头发。道袍脱下来卷好塞进包，换回原来的衣服。经过司正闫身边时，他把外套递还给她。
“明还要见婚庆公司。”她，“别让这些东西吓跑设计师。”
“嗯。”他应了一声，跟着她往停车场走。
路上她接到电话，是婚庆团队负责人。
“谢姐，那个……我们商量了一下，能不能请您给我们所有人做个简单培训？就是怎么识别这些东西，万一以后接别的单子碰上了……”
“不校”她直接拒绝，“你们干你们的活，真撞上了跑就是。别学半吊子本事，反而惹祸。”
对方讪笑两声：“也是，您得对。”
挂羚话，她瞥了司正闫一眼：“你也别打主意。”
“我没。”他面无表情。
“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她冷笑，“上次偷偷录我画符视频的事还没跟你算账。”
“那是陈默操作的。”
“少来这套。”
“证据链不完整。”
“你还跟我讲证据？”她停下脚步，盯着他，“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你办公室直播驱鬼？标题就蕉总裁桌下藏了多少脏东西》。”
他闭嘴了。
车停在路边，她拉开车门坐进去。他绕到驾驶座，系安全带时忽然：“下周还有两场婚礼在这办。”
“所以？”
“他们问能不能请你去坐镇。”
“不去。”
“报价可以谈。”
“我了不去。”她转头看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拿钱砸得动？”
“不是钱的事。”他平静回答，“是安全。”
她嗤笑一声：“那你让他们请保安，别找道士。”
车子发动，路灯一盏盏掠过车窗。她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
手机震动。
打开一看，是婚庆群里发的消息。
有人上传了照片，是今下午她贴符的位置。配文写着：“神仙来过的地方，必须打卡。”
下面一堆回复。
“这新娘子太厉害了。”
“司总真是捡到宝了。”
“下次结婚我也找她看日子。”
她没回，把手机倒扣在腿上。
车子驶出园区大门，拐上主路。
前方路口亮起红灯。
她睁开眼，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女孩，穿红色连衣裙，手里抱着布娃娃。
绿灯亮了。
女孩没动。
车流穿过路口。
她还在那里。
谢圆圆猛地坐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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