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朝,太和殿内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肃杀。文武百官分列两旁,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丹陛之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等待着子对西北危局的首轮表态。
胤禛端坐龙椅,面容冷峻,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下方众臣。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了主题,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清晰而冰冷:“西北准噶尔部,陈兵关外,挟兵威以求市,实索岁币。众卿,今日便议一议,此事,当如何应对?”
话音刚落,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皇上!臣以为,此例万不可开!” 一位身材魁梧、声若洪钟的武将率先出列,正是镶黄旗都统、靖逆将军岳钟琪。他声如洪钟,带着久经沙场的煞气:“准噶尔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若许其岁币,明日他便敢索要城池!我大清铁骑,岂容慈跳梁丑在关外耀武扬威?臣愿亲提一旅之师,出关迎敌,必叫那噶尔丹策零有来无回!” 他一番话得慷慨激昂,引得身后一众武将纷纷附和,摩拳擦掌,主战之声一时高涨。
“岳将军忠勇可嘉,然则,打仗岂是光凭血气之勇?” 一个沉稳中带着几分迂缓的声音响起,文官队列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出列,是礼部右侍郎王掞。他对着胤禛深深一躬,“皇上,老臣以为,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准噶尔虽则嚣张,其意仍在‘求石,并非即刻便要叩关攻城。我朝朝上国,怀柔远人,若其真心互市,许以些许钱帛,换得边关安宁,百姓免遭战火,岂非仁政?若轻启战端,耗费钱粮无数,死伤将士性命,万一……稍有闪失,动摇国本,悔之晚矣啊!” 他一番“仁政”、“怀柔”的大道理抛出来,立刻得到了不少保守文官的点头称是。
“王大人此言差矣!” 胤祥早已按捺不住,一步踏出,目光锐利地看向王掞,“怀柔远人,是对恭顺臣服之藩属!岂能对陈兵境上、武力胁迫之辈讲什么怀柔?此非仁政,乃是怯懦!是纵容!只会让准噶尔觉得我大清软弱可欺,愈发贪婪!至于钱粮……” 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难道我大清亿万黎民,竟养不起一支保家卫国的王师了吗?!”
“怡亲王!” 隆科多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他出列站定,脸上带着一种看似忧国忧民的沉重表情,“王爷稍安勿躁。王大人所虑,并非全无道理。王爷久在军中,自然深知兵凶战危。去岁西北用兵,虽获胜,然钱粮消耗,户部可是有明账记录的。” 他目光转向户部尚书,“齐大人,您呢?”
户部尚书齐世武心里叫苦不迭,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列,声音干涩地回禀:“回……回皇上,隆大人所言属实。去岁军费,至今尚有部分亏空未能填补。如今国库……确实……确实不甚宽裕。若再兴大军,这钱粮……恐怕,恐怕需要加征……”
“又是加税!” 胤祥气得脸色发青,打断道,“齐世武!你户部除了加税,就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吗?皇上登基之初便曾明谕,永不加赋!尔等是要让皇上食言于下吗?”
“王爷息怒!” 隆科多立刻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王爷,奴才等岂敢违背皇上圣意?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国库空虚,乃是实情。若无钱粮,难道要让前线将士饿着肚子、空着手去跟准噶尔的铁骑拼命吗?” 他这话看似在陈述困难,实则将“国库空虚”这个难题赤裸裸地摊在了胤禛和所有主战派面前,如同一盆冷水,试图浇熄主战派的势头。
“隆科多!你……” 胤祥气得手指微微发抖,他深知隆科多与准噶尔必有勾结,此刻却苦无实证,无法当场揭穿,这种憋闷让他几乎要爆炸。
“皇上!” 张廷玉见争吵愈烈,不得不站出来试图缓和,“战与和,俱是国策,需慎重权衡。准噶尔索要岁币,确属狂妄,然其既以‘互石为名,或可借此与之周旋,拖延时日,一则探查其真实意图,二则为我朝调兵遣将、筹措粮饷争取时间。贸然言战或轻易许和,都非万全之策。”
“拖延?” 岳钟琪冷哼一声,“张中堂,兵贵神速!等我们探查清楚,筹措好粮饷,准噶尔的马蹄怕是早已踏破嘉峪关了!届时再战,被动挨打,损失更大!”
“岳将军莫非以为我大清边关将士皆是泥塑木雕不成?” 隆科多阴恻恻地反问一句。
朝堂之上,顿时又陷入一片混乱。主战派以胤祥、岳钟琪为首,慷慨陈词,力主迎头痛击,维护国威;主和派(或更准确地是妥协派)则以隆科多为隐形的核心,王掞等人为喉舌,不断强调国库空虚、民生艰难,暗示“破财消灾”才是现实选择。双方引经据典,互相攻讦,争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太和殿俨然成了菜市场。
胤禛高踞龙椅之上,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看着。他清楚地看到隆科多是如何巧妙地利用“国库”问题掣肘主战派,也看到部分官员在隆科多的暗示下闪烁其词。他更看到胤祥等人空有一腔热血,却在“钱粮”这个现实问题面前,显得有些无力。
争吵声浪越来越高,几乎要将殿顶掀翻。
“够了!”
一声冰冷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胤禛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寒冰,扫过下方瞬间噤若寒蝉的众臣。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股无形的帝王威压,让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战,或和,或如张廷玉所言,暂且周旋,俱是国之大计,岂是尔等在此如同市井泼妇般争吵便能定下的?”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下方低垂的头颅,继续道:“准噶尔之事,朕已知悉。国库空虚,亦是实情。然,朕之大清,尚无向跳梁丑纳贡的先例!”
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让主战派精神一振,也让隆科多等人心中一凛。
“今日之议,到此为止。” 胤禛下了结论,“退朝。怡亲王、隆科多、张廷玉、马齐、齐世武,养心殿见。”
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转身,径直离开了太和殿。
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心中各有盘算。皇上没有当场表态主战或主和,但那句“尚无纳贡先例”,似乎又表明了他的倾向。这场风波,远未结束,只是从公开的朝堂,转移到了更为隐秘的养心殿。
(养心殿·暗流更深)
养心殿内,气氛比太和殿更加压抑。
几人行礼后,胤禛赐座,却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
“这里没有外人,吧,到底有何两全之策?” 胤禛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平淡,却带着巨大的压力。
隆科多率先开口,依旧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皇上,奴才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眼下不宜与准噶尔硬碰硬。国库空虚是其一,其二是……京畿防务,八旗劲旅大多布防于此,若要抽调精锐远征西北,京中空虚,万一……有人趁机作乱,恐生肘腋之患啊。” 他这话,看似在为京城安全考虑,实则暗藏机锋,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胤祥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怒道:“隆科多!你此言何意?难道我大清除了你的步军统领衙门,就无兵可用了不成?还是你觉得,离了你的兵,这京城就守不住了?”
“王爷误会了!” 隆科多连忙躬身,“奴才岂敢有此意?只是就事论事,陈述隐患罢了。皇上明鉴万里,自有圣断。”
张廷玉和马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隆科多这话,已经近乎赤裸裸地彰显其手握京畿兵权的重要性,以及以此作为筹码的意图。
胤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京畿防务,朕自有安排。现在的是西北。” 他将话题拉了回来,看向一直没怎么话的户部尚书齐世武,“齐世武,国库到底还能挤出多少银子,支撑一场三个月的战事?”
齐世武冷汗涔涔,跪倒在地:“皇上……若是……若是紧缩各处用度,加上内帑……或许能……能凑出五十万两……但,但这只是初步开销,后续粮草、抚恤……远远不够啊皇上!”
五十万两?对于一场国战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养心殿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经济,这个最现实的问题,像一座大山,横亘在所有人面前。
胤禛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知道隆科多可能在国库问题上做了手脚,甚至夸大困难,但短时间内,他无法查清,也无法立刻变出钱来。
难道,真的要被这“钱”字逼得向准噶尔妥协吗?
帝王的尊严,江山的稳固,在这一刻,与现实的经济困境,形成了尖锐而无奈的对立。他仿佛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中,而隆科多,正是那个在暗中不断收紧网绳的人。
喜欢清穿咸鱼王妃:带歪整个大清画风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清穿咸鱼王妃:带歪整个大清画风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