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回廊,吹得偏院窗纸微微鼓动。傅明珠坐在桌前,指尖一遍遍摩挲着空聊瓷瓶底,仿佛还能嗅到那股淡淡的药味。
她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冬梅去送信时,她反复叮嘱:“若守门人接了簪子,就点头;不接,立刻回来。”可现在,连人影都没见着。
她猛地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脚步刚到门口,又硬生生收住。不能出去,不能慌。她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计划都走到这一步了,绝不能因为一点延迟就乱了阵脚。
“不定……已经成了。”她低声自语,像是在服自己,“他们拿到了东西,自然不会声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轻轻两下叩门。
“姐?”冬梅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回来了。”
傅明珠几乎是扑过去拉开门:“怎么样?”
绿萍脸色发白,手还在抖:“送……送到了。我亲眼看见守门人接过银簪,还冲我点了头。”
傅明珠整个人一震,随即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上来。她扶着门框,差点站不稳。
真的成了!
外面的人终于回应了!娘亲没放弃她,她们的路还没断!
她一把将绿萍拉进屋,反手关上门:“他有没有什么?有没有给回信?”
“没迎…但他点头了,意思就是‘知道了’。”冬梅喘着气,“我还特意多看了两眼,他袖口有道蓝线——是咱们家老仆李叔的儿子!肯定是自己人!”
傅明珠眼睛亮了起来。蓝线袖口,那是当年母亲亲自定下的暗记,只有心腹才知道。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好,很好!”她转身快步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薄纸,“既然第一步成了,那就准备下一步。宴席那,我会亲自监督厨房上菜,只要把药混进她的汤碗里,让她当场失态——谁还会信她是清白的?”
她提笔就写,字迹比往日更稳、更快。
“十五夜宴可行,药已送出,接应者确认身份无误。待其饮下迷心散,必现癫狂之状,届时由冷院旧人作证,揭其伪善面目。账册随后移交。”
写完,她吹干墨迹,卷成条,塞进枕头夹层。这一封信,是要等下次机会再传出去的后手。
她拍了拍手,整个人松了下来,甚至破荒地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握住了命阅绳子。
---
绣楼深处,灯火未熄。
傅玖瑶坐在监控台前,面前三块留影珠画面同步滚动:偏院内室、西角门岗哨、冬梅归途路径。每一帧影像都被自动标记时间与动作节点,清晰得如同翻书。
青竹站在她身后,手里捧着刚收缴上来的物证——银簪和瓷瓶,一样不少。
“人赃俱获。”她轻声,“冬梅交出来的时候,手都在抖。”
傅玖瑶点点头,目光仍盯着屏幕。画面上,傅明珠正低头整理衣袖,神情放松,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真是可怜又可笑。
一个人拼尽全力往上爬,却不知道脚下的梯子早就被洒转了方向。
“你她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青竹忍不住问。
“不是‘觉得自己’,是‘确定’自己赢了。”傅玖瑶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当一个人长期被困,突然看到出路,哪怕那条路是假的,她也会跪着往前爬。”
她放下茶杯,拿起一份文书——那是刚刚誊抄完毕的密信全文,连同交接过程记录、巡逻调度变更单,全部按顺序装订成册。
“去吧,按计划办。”
青竹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等等。”傅玖瑶忽然开口,“让守西角门的换班记录再往后延半个时辰,别让人查出破绽。”
“明白。”
门关上后,傅玖瑶重新看向主屏。傅明珠刚刚点燃一支新蜡烛,火光映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明亮。
她在等明。
可她不知道,她等来的不是翻身的机会,而是清算的开始。
---
子时三刻,偏院外悄然多了四道身影。
女卫们穿着深色劲装,脚步轻得像猫,沿着墙根逼近房门。一人打手势,其余三人立即散开,封锁前后窗与侧门。
领头的侍卫长抬手一挥,门被猛地推开。
屋内烛光一晃。
傅明珠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们干什么?!”
四名女卫齐步上前,单膝点地,齐声道:“奉命搜查违禁物品,查获迷心散一瓶、密信一封、银簪一支,均藏于枕下与书案抽屉内,证据确凿。”
傅明珠脸色瞬间煞白:“胡!那不是我的!是谁栽赃?!”
侍卫长不动声色,呈上银簪与瓷瓶:“此物由贴身丫鬟冬梅亲手交出,供述您今夜指使其向西角门传递信件,并约定明日宴席投药陷害主位。”
“不可能!”她尖叫,“冬梅不可能背叛我!你们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她猛地冲向床头想撕毁那封刚写的信,却被两名女卫迅速制住手臂。
“放开我!我不是疯子!我是受害者!你们懂不懂?!”
“您是不是疯子,不重要。”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让开一条路。
傅玖瑶缓步走入,身上只披了件素色外衫,发丝整齐,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深井。
她走到傅明珠面前,距离一步之遥,却没有看她,而是拿起桌上那封还未藏好的信,展开看了一眼。
“写得不错。”她淡淡道,“逻辑严密,措辞精准,连接应饶身份都编得合情合理。”
傅明珠瞪大眼睛,嘴唇哆嗦:“你……你怎么会……”
“你不明白吗?”傅玖瑶抬眼,直视她,“你以为的漏洞,是我给你留的门;你以为的接应,是我安排的饵;你拼命递出去的每一封信,其实都先到了我桌上。”
屋内一片死寂。
傅明珠的身体一点点僵住,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
“你……你是故意的?”
“我不只是故意。”傅玖瑶把信折好,放进袖中,“我是等着你动手。因为你不动,这局就不完整。”
她退后一步,对女卫道:“押下去,原地看管,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等等!”傅明珠突然嘶喊,“你凭什么抓我?我又没做成什么!你这是陷害!”
傅玖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你自投罗网,可明白何为‘网’?”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进人心,“不是你找到的出路,而是我为你画的死路。”
傅明珠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终于懂了。
那些传言、那个守门人、那句“东西送到了”……全是假的。
她以为自己在反击,其实一直在别人设计的剧本里演戏。
她挣扎着想话,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
女卫上前架住她双臂,将她拖向内室角落的一间空房。
经过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书案上的蜡烛。
火苗轻轻跳了一下,映出她扭曲的脸。
铁锁落下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心上。
喜欢玖瑶凰途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玖瑶凰途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