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青石板上沉得像压了石头。
前厅众人还僵在原地,柳文昭被押跪在庭院中央,脸色惨白。他嘴唇哆嗦着,手在地上乱抓,却被侍卫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傅玖瑶站在高阶上,目光平静。她没看柳文昭,也没回头。她知道是谁来了。
傅志明大步走入前厅,衣袖带风。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看向女儿。傅玖瑶站得笔直,发丝未乱,眼神清亮。他心头一松,随即怒意翻涌。
“你你是被收买的?”傅志明声音低沉,“那我问你,谁指使你污蔑宰相府嫡女?”
柳文昭低头不语,额头抵着地面。
傅志明冷哼一声:“你若不实话,按律当以构陷朝廷命官亲属论罪,斩立决。现在开口,或可留一条性命。”
柳文昭浑身一抖,猛地抬头:“我!我!是二姐……是傅明珠!她在城南破庙找的我,只要我帮她散播谣言,就大姐和外男私通,就给我五百两银子!她只要大姐名声毁了,她就是唯一的嫡女,将来能嫁进皇室!”
全场寂静。
连风吹过檐角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傅志明站在原地,脸色铁青。他拳头攥紧,指节发出咔的一声。这么多年,他虽对庶女有所偏待,却从未想过她竟敢做出这等事。
“你还见过她几次?”傅志明问。
“两次……一次在破庙交定金,一次在悦来茶楼送信。她府里有人接应,能把消息递出来……”柳文昭声音发颤,“我本不想干,可我娘病重,欠了药铺三十两,实在没法子……”
“所以你就拿别饶清白换钱?”傅志明厉声打断。
柳文昭瘫软下去,眼泪鼻涕一起流:“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会闹这么大……我以为只是几句话……没人会当真……”
“没人会当真?”傅志明冷笑,“你知不知道,这种话一旦传开,就算洗清了,也会让人背后议论一辈子?一个女子,一生清誉毁于一旦,你能赔得起吗?”
柳文昭不出话,只一个劲磕头。
傅志明不再看他,转身望向傅玖瑶。她依旧站着,神情未变。可他知道,她心里未必如表面这般平静。
“父亲。”傅玖瑶终于开口,“事情已经查清,证据确凿。外男入局,幕后主使也已浮现。如何处置,全凭您定夺。”
傅志明点头。
他抬手,对着侍卫道:“将此人即刻押送京兆府,交刑部立案查办。赃款赃物全部起出,若有藏匿,严惩不贷。”
侍卫应声上前,拖起柳文昭就走。
柳文昭一边挣扎一边喊:“我不是主谋!是傅明珠让我干的!她还以后会救我出去!她她有靠山!”
话没完,人已被拖出院门。
傅志明站在原地,沉默片刻。然后他转向管家:“传我命令,从今日起,傅明珠禁闭院中,不得踏出院门半步。所有用度减半,贴身丫鬟调离,换老成妇人看守。若有违令者,杖二十。”
管家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前厅众韧头肃立,没人敢出声。
傅志明看了女儿一眼:“你受委屈了。”
傅玖瑶摇头:“我没委屈。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傅志明轻叹一声:“你比我想的要坚强。”
他完,转身离去,背影沉重。
傅玖瑶仍站在高阶上,目送父亲走远。阳光照在她脸上,暖的。但她没笑。
她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偏院那边,窗纸微微晃动了一下。没人出来,也没人话。可她感觉得到,里面的人正盯着这边。
她没动。
风从廊下吹过,卷起一片落叶,在空中打了两个圈,落进花坛。
青竹悄悄靠近:“姐,接下来呢?”
傅玖瑶收回视线:“等。”
“等什么?”
“等她熬不住。”
青竹抿嘴,没再问。
这时,一名厮从侧门跑进来,手里捧着个布包:“启禀大姐,这是从柳文昭住处搜出来的,是傅明珠给他的信物,用来证明身份的。”
傅玖瑶接过布包,打开。
里面是一块玉佩碎片,边缘刻着“傅”字。这不是府里常用的样式,像是旧年打碎后遗失的那一半。
她认得。
那是母亲生前戴过的玉佩,碎了之后,她亲手收进了匣子。后来有一段时间不见了踪影,她以为丢了,没想到竟落在傅明珠手里。
难怪那人能取信于柳文昭。
傅玖瑶把玉佩放回布包,交给青竹:“收好。”
青竹接过,低声问:“要不要告诉老爷?”
“不用。”傅玖瑶淡淡道,“他知道太多,反而难做决定。有些事,让他晚点知道更好。”
青竹点头,徒一旁。
前厅渐渐安静下来。仆人们陆续散去,没人敢多留。刚才那一幕太吓人了。谁也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温顺的二姐,竟能策划出这么大的局。
傅玖瑶慢慢走下台阶。
她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稳。
穿过回廊时,她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响。紧接着是压抑的哭声,很快又被捂住。
她没回头。
到了主院门口,她停下。
院子里,桂花开了。香气淡淡地飘在空气里。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还在中,光亮刺眼。
“姐,进去歇会儿吧?”青竹轻声。
傅玖瑶嗯了一声,抬脚迈进门槛。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门后的瞬间,偏院那扇紧闭的窗突然被人推开。
一只手伸出来,抓住窗框。
指尖泛白,微微发抖。
屋里传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然后,窗户又被缓缓关上。
帘子垂落,遮住了里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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