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偏殿门口灌进来,吹动了案上几页纸。傅玖瑶没有回头,只将手中的《针经要义》轻轻合上,转身走了出去。
她没回府,而是拐进了宫中一处僻静的偏阁。这地方不大,只摆了一张矮榻、一个柜子和一张桌。她关上门,坐到桌前,从袖中取出一块透明水晶片。指尖在上面一划,一道微光闪过,水晶表面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声音先出来。
“二殿下了,只要多在贵人耳边提几句‘五皇子独宠傅姐’,就有赏银。”
背景杂音很轻,但能听出是东宫侧廊的方向。话的是个年轻宫女,语气带着讨好。接着另一人应道:“那咱们就照呗,反正又不是编的,谁让那位总往五皇子那边跑。”
傅玖瑶盯着水晶片,眼神冷了下来。
她早察觉不对劲。流言传得太齐整,像有人统一口径。宫女之间闲话本该零散,可这次每一句都得一样——“私下见面”“独留偏殿”“五皇子对她格外上心”。这不是自然发酵,是有人推波助澜。
现在证据清楚了。幕后之人就是萧逸。
她收起水晶片,放进袖袋深处。东西不能随便拿出来,但记住了声音、时间和地点,足够当面对质。
半个时辰后,她出现在御花园入口。
今日皇后喜欢紫鸢花,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人献花请安。她知道萧逸一向勤快,这种讨好母后的场面不会错过。果然,刚走到回廊转角,就看见他提着一束花走来,身后跟着两名内侍。
他抬头也看见了她。
脚步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点笑意:“这么巧?你也来给母后请安?”
傅玖瑶没行礼,也没避让,直直看着他:“二皇子近日很忙吧?连宫女的月俸都亲自过问。”
萧逸笑容僵住:“你什么?”
“有个宫女,你许她十两银子,只要她在人前一句‘傅姐攀附五皇子’。”她声音不高,“她你在东宫侧廊亲口交代的。”
萧逸脸色变了:“你胡什么!谁告诉你的?哪个宫女敢乱讲?”
傅玖瑶抬起手,掌心浮现那块水晶片。轻轻一催,刚才那段话再次响起。
宫女的声音清清楚楚地飘出来,一字不差。
萧逸猛地后退一步,眼神惊疑不定:“这是什么东西?妖术吗?”
“不是妖术。”她,“是你自己过的话,被录了下来。你想赖也赖不掉。”
萧逸喘了口气,强撑镇定:“就算真有这话,也是她们听错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身边人,外面都在传什么,好提醒父皇注意朝局。”
“那你为何偏偏只让人传我和五皇子的事?”她往前一步,“别的流言你不关心,偏偏盯住我?是因为上次我在宴上替宫女包扎,你看出五皇子对我另眼相待?还是因为你嫉妒他愿意听我医理,而你连太医院的门都进不去?”
“住口!”他厉声打断,“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责皇子?一个宰相府的姑娘,仗着懂点草药就想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身份!”
傅玖瑶冷笑:“我的身份轮不到你评。倒是你,身为皇子,不思政务,反而用造谣毁人名声的手段打压异己,配穿这身龙纹袍吗?”
“我没有造谣!”他咬牙,“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借机上位!五皇子最近行为古怪,整跟你混在一起,谁知道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我们谈的是怎么救人。”她盯着他,“你在怕什么?怕他比我更懂医术?怕他知道百姓会因为错误用药送命?怕他明白真正的治理不是靠权术压人,而是让人少生病、少吃苦?”
萧逸呼吸急促起来:“你闭嘴!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女人,还想插手政事?等哪父皇知道了你在用邪物记录言语,第一个治你的罪!”
“那你就去告发。”她平静地,“带上你的理由,当着满朝文武,你因嫉妒我与五皇子论医,便花钱买通宫女散布谣言。看看圣上是信你,还是信这块能还原真相的东西。”
萧逸嘴唇发白,一句话也不出。
他想抢那块水晶片,抬了下手又放下。这里离皇后宫苑太近,若动手反而坐实心虚。
傅玖瑶收回手掌,水晶片消失不见。
“今我不追究。”她,“但你要记住,下次再敢动这种心思,我就把证据交给圣上,连同你过去三年克扣东宫仆役炭例、私调禁军守卫换岗时间的事一起呈报。”
萧逸瞳孔猛缩:“你……你怎么知道那些?”
她没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风吹起她的裙角,步子稳得没有一丝晃动。
萧逸站在原地,手里那束紫鸢花被攥得变了形,花瓣一片片掉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残红。
不远处树影下,一名内侍低头站着,手里捧着空托盘,始终没敢上前。
傅玖瑶走出一段路,才放慢脚步。
她知道这一击打中了七寸。萧逸最怕的不是丢脸,是失势。他表面风光,实则多年来在父皇面前毫无建树,连一次边疆奏折都没独立批复过。而萧辰不同,已经开始关注民生疾苦,甚至愿意为疫病之事求教于她。
这种差距让他难受。
所以他想用流言把她拉下来,让她变成“攀附皇子”的轻浮女子,让萧辰远离她,也让所有人觉得她不值得被重视。
可惜他低估了她。
她不是只会看病的人,更是能在暗处布网、等猎物踩进来再收线的人。
她走过长廊,转入通往外宫的径。色尚早,阳光照在石阶上,映出她清晰的身影。
袖子里的手轻轻碰了碰水晶片。它还在,温度微凉。
突然前方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萧辰从另一条路上走来,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像是刚从书房出来。他看见她,脚步一顿,随即迎上来。
“你还没出宫?”
“有点事耽搁了。”她。
他看了看她脸色:“你刚见过二哥?”
她没否认:“你怎么知道?”
“他刚才冲进书房,摔了茶杯。”萧辰眉头皱着,“他你拿妖物陷害他,还威胁要揭发他旧账。父皇正在训他。”
傅玖瑶沉默片刻:“他先动手的。”
“我知道。”萧辰低声,“宫里这些事,我看得多了。他容不得别人比他强,尤其看不得我跟谁走得近。”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她:“谢谢你没把事情闹大。”
“不是为了你。”她,“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被人随意泼脏水。”
萧辰点头:“我明白。”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
“你的那个北方村子。”她忽然开口,“我想去看看。”
萧辰猛地看向她:“现在?”
“越快越好。”她,“如果真是疫病扩散,拖一就多死一批人。而且——”她顿了顿,“我不想再看着明明能救的人,因为没人懂而白白死去。”
萧辰握紧了手中的册子:“我马上去准备车马。”
她没再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影子拉得很长。宫墙高耸,寂静无声。
一只飞鸟掠过屋檐,翅膀拍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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