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亮,雨停了。 傅玖瑶站在泥地里,脚陷在湿土中,裤腿沾满泥浆。她没动,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清单,纸页边缘已经起了毛边,字迹却还清晰。
萧辰从后面走过来,靴子踩在水坑里发出声响。他手里拿着一块布,递给她:“擦擦脸。”
她接过,抹了一下额头,布上立刻染了泥灰。
“前面路断了。”他,“塌方压住了半边山道,车过不去。”
她抬眼看向远处。山路拐弯处堆着碎石和倒下的树,几匹马正被牵回来,蹄子上全是烂泥。
“人呢?”她问。
“没人受伤。我已经让士兵清障,但石头太多,得用手搬。”
她点头,转身走向第一辆车。车厢门打开,药箱整齐码放,封条完好。她伸手摸了摸最上面一箱,木板有些潮,但没渗水。
“把密封罐都卸下来。”她对旁边的兵士,“重的先走,分批运。”
“车不能动,怎么运?”
“人背。”
那人愣了一下:“三十多箱,山路又滑——”
“那就多跑几趟。”她打断,“药不能等。”
萧辰站到她身边:“我调十个人,轮流扛。”
她看了他一眼,轻轻了句:“谢谢。”
他没应声,直接朝队伍走去。不一会儿,号子声响起,士兵们排成一列,两人一组抬着箱子往山上走。
傅玖瑶也抓起一个药箱,往肩上一扛。
青竹想拦:“姐,您别——”
“我能走。”她往前迈步,脚下打滑,膝盖差点磕在地上,但她撑住了。
山路泥泞,每一步都像踩在软棉花上。她喘着气,背上箱子压得肩膀生疼,可她没停下。
走到半路,雨又开始下。
不是大雨,是细密的冷雨,顺着领口钻进去,贴着皮肤往下流。她抬头看了看,乌云没散,风也起来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萧辰追了上来,手里多了件油布斗篷。他二话不,披在她身上。
“你自己的呢?”她问。
“我不冷。”
她没再话,继续往前走。斗篷很重,但挡住了雨水。
他们赶到临时营地时,已经快黑了。岩壁下搭了几顶帐篷,火堆烧着,冒着白烟。几个兵围着火取暖,看到他们进来,赶紧站起来。
“药都到了?”一人问。
“三分之二。”萧辰答,“剩下的还在路上,今晚能全搬上来。”
傅玖瑶把箱子放在干燥处,打开检查。封条没破,盖子拧紧,里面的瓶也没晃动。她松了口气,坐到角落的木箱上。
手开始抖,她握成拳,压在膝盖上。一没吃东西,水也只喝了两口,现在全身都在发沉。
萧辰走过来,递给她一碗热汤。
“喝点。”
她接过,吹了口气,喝了一口。汤很咸,但暖。
“你脸色不好。”他。
“没事。”
“你从早上到现在没歇过。”
“任务没完。”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蹲下,把她的靴子脱了。
“你干什么——”
“袜子湿透了。”他声音低,“再这样下去会发烧。”
她想抽回脚,但他按住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布,一点一点擦干她的脚。
帐篷外雨越下越大,风拍打着帆布,火堆被溅灭了一角。有人跑去加固,重新点火。
傅玖瑶望着那团微弱的光,忽然开口:“我怕的不是下雨,也不是路断。”
萧辰抬头。
“我怕的是,我们带的药够不够用。”她,“边境伤员三百多人,退热丹只有两百份整。要是高烧集中爆发,根本撑不到补给再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会想办法。”
“这不是想办法的事。”她声音轻了,“是命。”
“听着。”他,“你现在做的事,已经救了很多人。别把自己逼到绝路上。”
她抬头看他。他的脸上有雨水留下的痕迹,头发贴在额前,衣服也湿了大半。
“我不是一个人在做。”她终于。
“对。”他,“你不是。”
外面有人喊:“最后一车到了!”
两人立刻起身走出去,最后一批药箱被抬下来,放在岩壁下。傅玖瑶一个个检查封条,确认无损后才点头。
“今晚就地休息。”萧辰下令,“明早一亮出发。”
士兵们开始铺草垫,整理物资。傅玖瑶坐在火堆旁,翻着记录册。
萧辰拿来一件厚毯子,盖在她肩上。
“睡一会儿。”
“我还得核对数量。”
“明再核。”
她摇头:“现在就得定。漏一盒都不校”
他没再劝,坐到她旁边,拿起另一本册子。
“我帮你。”
两人并排坐着,一栏一栏地划掉已到物资。火光照在纸上,字迹清楚。
半夜雨停了,风也了。
傅玖瑶合上册子,靠在岩壁上闭眼。 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萧辰把一碗新的热汤塞进她手里。
“喝完再睡。”
她接过,喝了一口。这次不那么咸了。
黎明时分,队伍再次启程。
路面被连夜铺了碎石,勉强能通车。马匹拉着绳索,士兵在前后推扶,一辆接一辆缓缓前进。
傅玖瑶走在最前面,她手里攥着清单,眼睛盯着前方。
远处山峦轮廓渐渐清晰,营地旗杆出现在视野里。
哨兵发现了他们,举起火把示意。
大门缓缓打开,她脚步没停。
萧辰跟在她身侧,两人并肩走入营区。
地面是硬土,不再是泥沼。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鞋帮裂了口,泥巴干了,结成块。
最后一辆停稳时,她才停下脚步。
药箱一箱不少,她转头看向萧辰。
她把手里的清单递过去,萧辰接过来,手指碰到她的指尖。
“交接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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