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瑶从煎药房出来时,色已经暗了。她走得很慢,手心还残留着那张被改过的药方纸的触福她没有回屋立刻歇下,而是绕了一圈,去了御医堂后院的库房取今日的记录本。
刚走到回廊拐角,假山后面传来压低的声音。
“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借病案出风头的姐。”
“可不是,连张太医都敢顶撞,真当自己懂医了?”
“听贵妃娘娘都不待见她,偏她还往御前凑。”
傅玖瑶脚步一顿,手指轻轻搭在记录本边缘。她没出声,也没靠近,只微微侧身,让身影藏在廊柱阴影里。话的是两个低阶宫女,一个穿青灰短袄,另一个系着靛蓝腰带。那穿青灰袄的嗓门大些,话也最狠。
她记下了两饶脸。
第二一早,傅玖瑶翻看昨日整理的药材清单,目光落在其中一张送药单上。那上面的字迹有些歪斜,落款处签的是“柳春”——正是昨日话最凶的那个宫女。
她把单子收好,去了尚仪局领新课表。回来路上,特意在茶水间外停了一下。里面人不多,柳春正端着托盘往外走,脸色发白,脚步有点晃。
傅玖瑶迎上去:“柳姑娘,你脸色不太好。”
柳春抬头看见是她,愣了一下,低头避开视线:“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头晕吗?”
“……有点。”她勉强点头,“老觉得眼前发黑,站久了更厉害。”
傅玖瑶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我这有颗安神补气的丸药,专治夜间难眠、气血不足引起的头晕。你若不嫌弃,可以试试。”
柳春迟疑着没接:“这……不合适吧。”
“我又不是给你毒药。”傅玖瑶笑了笑,“我是医者,只负责治病救人。”
柳春犹豫片刻,还是接过瓶子,低声了句谢。
三后,傅玖瑶正在屋里抄写脉案,门外响起轻敲声。
她开门,是柳春。
“傅姐。”她手里捧着空瓷瓶,“那药……真的管用。我吃了两颗,夜里能睡实了,今早起来头也不晕了。”
傅玖瑶点点头:“药性温和,每日一颗就够了,多吃无益。”
“您……怎么会知道我这个毛病?”柳春问。
“你走路时肩膀总往一边偏,呼吸浅,加上眼下发青,一看就是长期休息不好。这不是大事,但拖久了伤身。”
柳春低头搓着手:“以前也跟管事提过,可我们做粗活的,哪有不累的。”
“人不是工具。”傅玖瑶淡淡道,“累了就得治,不然哪倒下了,耽误的可是你自己。”
柳春猛地抬头,眼神变了。
“我……我知道错了。”她声音发颤,“之前在背后您坏话,是我糊涂。您不但不计较,还给我药……”
“过去的事不必提。”傅玖瑶转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你现在感觉好了,就该好好做事。别让身体再亏下去。”
柳春接过杯子,眼圈红了。
打那以后,她开始主动帮傅玖瑶整理文书,送药单也格外仔细。有时碰上其他宫女议论傅玖瑶,她会冷下脸:“人家救过我的命,你们少几句行不行?”
渐渐地,宫内风向变了。
有个宫女来报,同屋的姐妹半夜腹痛得直不起腰。傅玖瑶放下笔就赶了过去。
那宫女蜷在床上,额头冒汗。她搭了脉,又看了舌苔,转身拿了艾条点燃,在她肚脐下方来回熏烤。再用手掌轻轻按压几个点。
不到一盏茶工夫,宫女喘息平缓下来。
“好多了……”她虚弱地,“这是什么法子?”
“暖宫驱寒。”傅玖瑶收起艾条,“你平时贪凉,经期还喝冷水,寒气积在里面,自然会痛。”
旁边几个宫女看得目不转睛。
“傅姐还会这个?”
“比太医开的药见效快。”
“她要是肯教教我们就好了……”
消息传开后,来找她问病的人多了起来。有人问咳嗽怎么调理,有人问手脚冰凉怎么办。傅玖瑶有问必答,药不方便给的,就教些简单的手法或饮食注意。
没人再提“装模作样”四个字。
某夜里,她正在灯下核对一份药典记载,窗外传来细碎话声。
“你还记得前阵子我装腔作势的那个李姐吗?今她偷偷问我,能不能带她去请教傅姐调理胃痛。”
“唉,咱们真是瞎了眼。人家连皇后赏的鹿茸膏都分给了夜班的姐妹,自己一口没留。”
“她那是补品,咱们熬夜耗神更需要。”
“我听厨房的人,她每次吃饭都先把荤菜夹给年幼的宫女……”
声音渐远,傅玖瑶停下手中的笔,吹灭灯上床休息。
月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桌角那本翻开的医案上。
几后,她在御医堂门口遇见柳春。
“傅姐。”柳春跑过来,“刚才尚衣局来了人,贵妃娘娘设宴,请您参加。”
傅玖瑶看着她:“什么时候?”
“三日后,午时初刻,在清漪阁。”
柳春顿了顿,又低声:“这次名单是贵妃亲批的,一共十二人。您是唯一不在妃嫔之列的客人。”
傅玖瑶未语。
她想起那在假山后听到的议论,想起柳春接过药瓶时防备的眼神,想起那些曾对她指指点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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