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瑶靠在墙边,额头抵着砖面,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她听见萧辰的脚步声走近,却没有抬头。身体像被抽空了力气,连呼吸都发沉,但她知道现在不能倒。
萧辰站在她面前,声音压低:“你还能站多久?”
“够久。”她抬起眼,目光落在案上那叠刚写好的命令,“命令传出去了吗?”
“已经交代下去。”
“我要听一遍。”
萧辰没动。他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身走到门外。两名亲信立刻上前,低声复述任务内容。一人北驿校场布控,一人讲宫门文书调取,最后一人确认边关粮草审批暂停。
她听着,手指在袖中轻轻点数。每一条完,她点头一次。到最后一条结束,她才松了口气。
“对了。”她,“还少一件。”
萧辰回头:“什么?”
“不能只守。”她撑着墙壁直起身,脚步不稳,却一步步走向书案,“他们设局杀你,我们就反过来设个局,让他们自己撞进来。”
萧辰看着她:“你想怎么做?”
“放消息出去,就你还会去北驿校场巡查。”她话时声音有些抖,但字句清楚,“时间就定在霜降前夜。他们既然安排了‘青蚨引路’,那就让‘青蚨’真的出现——我们找个人假扮接头的,把刺客引出来。”
萧辰沉默片刻:“万一来的不是刺客,是别的陷阱呢?”
“那就更要看清是谁递的刀。”她站到案前,伸手按住纸上墨迹未干的一行字,“关键不是人能不能抓到,是证据能不能留下。你记得那个黑玉环吗?戴在左手指上的。那是信物,只要能拿到它,就能证明三皇子参与谋逆。”
萧辰皱眉:“可你怎么确定它一定会出现?”
“因为他们需要确认刺杀成功。”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更冷,“‘白鹭’是备用计划,明他们怕第一波失手。而每一次行动后,必须有人收走信物或销毁痕迹。那个人,一定会带着黑玉环到场。”
萧辰盯着她许久,终于开口:“好。我照你的办。”
他提笔写下新的命令,动作比之前更快。傅玖瑶站在一旁,看着他落笔、盖印、封签。她的手指还在抖,耳后那块玉片烫得厉害,像是要把皮肉烧穿。
但她没有移开视线。
一道命令写完,萧辰抬头:“接下来呢?”
“等。”她,“等他们动手,也等我们的人找到破绽。三皇子府最近一定有异动,尤其是夜里进出的人。你要盯紧他的书房和侧门,还有送饭的厮——这种事,往往是从最不起眼的地方漏出来的。”
萧辰点头,又问:“那你呢?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熬下去?”
她没回答。只是抬手摸了摸耳后的玉片,指尖沾到一点湿热。她收回手,看见指腹上有血痕。
萧辰见状要唤人。
她立刻出声:“不准叫医官。”
“你流血了。”
“这点伤死不了。”她声音变硬,“现在谁都不能知道我这样。一旦传出去,我宰相府嫡女撑不住一场夜探,明就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他们会情报是假的,我疯了,甚至你信了一个疯子。到那时,你连辩的机会都没樱”
萧辰停住。
他看着她,眼神变了。不再是担忧,也不是怜惜,而是一种真正的正视。
“所以你是认真的。”他,“你不打算退。”
“我没有退路。”她靠着案角站着,“从我进松涛别院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头的路了。你要信我,就让我一直走到最后。”
萧辰没再劝。他转身取出一块令牌,交给身边侍卫:“加派两人,盯住三皇子府东角门,所有出入记录每日报来。另外,查最近五日送往王府膳房的食材来源,尤其是香料和茶品——‘白鹭’若用毒,必从这些地方入手。”
侍卫领命而去。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窗外色微亮,鸡鸣声隐约传来。傅玖瑶觉得腿有点软,但她没坐下。
萧辰忽然问:“你你会想到办法拿到黑玉环。可到现在,你还是不知道怎么做,对不对?”
她没否认。
“我不知道。”她,“但现在不想这个。我现在要想的是,如果计划变了,我们能不能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既然能设局查外人,就一定有备用联络方式。青蚨可能是人,也可能是某种标记。白鹭的身份更要查清——如果是擅长投毒的,那就不止是刺杀,而是想让你慢慢死,死得无声无息。”
萧辰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查宫里近三个月异常用药的记录,特别是那些突然病亡的低阶官员。”
“还不够。”她低声,“还要查药渣、查煎药的炉子、查倒水的仆役。真正下毒的人,不会亲手碰药碗,但一定会留下痕迹。你记得上次那个送安神香的管事吗?他后来调去了哪个院子?”
萧辰眼神一凝:“你得对。我马上派人去翻档。”
她点点头,终于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
身体越来越沉,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拖下去。她咬住牙关,不让声音泄露半分。
萧辰看着她,忽然:“你为什么非得亲自来?明明可以派人传话。”
她抬眼看他:“因为只有我听过那个声音。只有我知道主位者话时,会在‘前夜’两个字上顿一下。那种节奏,写不出来,也模仿不了。情报可以抄,但细节会丢。我不想冒这个险。”
萧辰沉默。
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她接过,喝了一口,手一抖,水洒在衣襟上。
她放下杯子,没擦。
“你不必每次都做到这种地步。”他。
“我必须。”她声音很轻,却像铁打出来的一样,“因为我比谁都清楚,错一次,就是死。”
窗外鸡鸣又起。
快亮了。
她站在灯下,影子斜斜地映在墙上。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可脊背依旧挺直。
萧辰坐回案前,提起笔。
他开始写下一组命令。
她盯着纸上的字,一个一个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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