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瑶的手指还按在耳后,血从纱布边缘渗出来,顺着颈侧滑了一道。她没擦,只是把笔换到左手,继续在地图上画线。
萧辰站在她旁边,盯着沙盘看了很久。
“他们不该这么快动手。”他。
傅玖瑶点头。“除非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设局。”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侍卫低头进来,双手呈上一份密报。纸是湿的,边角发皱,显然是连夜赶路送来的。
萧辰接过,快速扫过内容,脸色变了。
“北驿校场的人回报,昨夜三更后有黑衣人探营,被箭阵逼退,未留痕迹。对方只试探了一次,就撤了。”他抬眼,“原定霜降前夜的行动,现在改到了今晚子时。”
傅玖瑶闭了下眼。
时间提前了整整五。
她慢慢坐直身子,手指压住太阳穴。脑子里嗡嗡响,像是有铁针在里面来回刮。但她不能停。
“不是试探。”她,“是确认。”
“确认什么?”
“确认你还在不在计划里。”她睁开眼,目光冷下来,“他们怀疑我们已经察觉,所以提前动手,看你会不会慌。如果你调兵、封门、加强守卫,那就明你知道了。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出是谁泄的密。”
萧辰沉默。
他知道她在什么。一旦反应过度,反而暴露自己掌握的情报层级。
“那我们不动?”他问。
“不。”她摇头,“我们要动,但不能按他们的想法动。”
她伸手拿过一张空白令笺,蘸墨写下几个字:**闭府谢客,暂停巡防**。写完推给萧辰。
“放出消息去,就你昨夜受惊,今日闭门不出,所有行程取消。再让王府管事对外称你身体不适,连饭都没吃几口。”
萧辰看着她。“你是想让他们以为我怕了?”
“对。”她,“他们要的是恐慌。我们就给他们一点真实的慌乱福越像越好。”
萧辰点头,立刻命人传令下去。
傅玖瑶又抽出一份城防图,铺在桌上。她的手有点抖,但她强迫自己稳住。指尖沿着西侧城墙慢慢划过去,最后停在一个点上。
“这里。”她,“城西旧驿。”
“那里早废了。”
“正因为废了,才最合适。”她抬头,“刺杀之后,刺客不会往宫里跑,也不会走正门。他们一定会选最偏、最没人管的地方撤离。旧驿背靠护城河,有一条暗渠通城外,十年没人清过,水道还能走人。”
萧辰盯着那个位置看了片刻。“你要在那里埋伏?”
“不是埋伏。”她,“是等。”
她拿起朱笔,在旧驿周围画了个圈。“派两队人,穿便服,扮成流浪汉和挑夫,白就蹲在附近。不要靠近驿站,也不要盯门。等到子时前后,只要看到有人从那边出来,不管男女老少,立刻跟踪,记住路线,记清脸。”
“不抓?”
“不抓。”她声音低下去,“我们现在要的不是人,是链。谁接应,谁收尾,谁销毁证据。这些人不会出现在刺杀现场,但他们一定在事后出现。只要抓到一个,就能顺出一串。”
萧辰看着她,眼神变了。
她太冷静了。明明脸色发青,呼吸都带着颤,却能把每一步算得这么准。
他没话,转身写下新令,盖印封签。
命令刚交出去,傅玖瑶忽然开口:“再加一条。”
他回头。
“今下午,让内侍省发一道文书,有一枚黑玉环遗落在东角门附近,需在子时三刻由专人取回。”她,“收件人写‘陈六’,是个不存在的名字。取物凭证是一块青蚨纹铜牌——我们也做一块假的,放在那里。”
萧辰皱眉。“你是想引内鬼出来?”
“对。”她点头,“如果三皇子党真有眼线在宫里,一定会派人来拿。哪怕知道可能是陷阱,他们也会试。因为黑玉环是信物,不能流落外人之手。这是规矩。”
“可万一没人来呢?”
“那就明他们根本不信这消息,意味着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了解内部运作。”她顿了顿,“无论来与不来,都是答案。”
萧辰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提笔补上这条指令。
屋子里安静下来。
窗外光渐亮,阳光照进半尺,落在桌角。傅玖瑶的手一直没松开笔。她低头看着地图,眼睛干涩得发疼,但她不敢闭。
萧辰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你还撑得住吗?”
她没抬头。
“撑不住也得撑。”她,“现在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走。错一次,后面全崩。”
他没再劝。
他知道她不会退。
外面传来新的脚步声。又一名侍卫进来,跪地禀报:“西街暗桩回报,今晨五更,有一名药童从三皇子府侧门出,送去一包药材,收方是安神散,用药人署名为‘王嬷’,但内侍名录中并无此人。”
傅玖瑶猛地抬头。
“安神散?”她问。
“是。”
她和萧辰对视一眼。
“白鹭。”她。
备用计划已经启动。
毒,已经开始送进来了。
她立刻站起身,腿一软,扶住桌沿才没倒下。她咬牙挺直腰,抓起笔就在纸上写:“查所有送往王府的膳食、茶水、药材。凡是今进来的,全部扣下,先验后用。尤其是安神类药物,一律封存。”
萧辰接过命令,直接交给门外候命的亲信。
“还有,”她喘了口气,“让厨房今只用昨存货,新送来的菜一律退回。茶炉清空,重换山泉水。另外,找两个可靠的太医,轮班守在膳房外,每一味药煎前都要过目。”
命令一道道传下去。
她站在那里,听着外面的脚步来回奔走,脑子飞快运转。
突然,她想起什么。
“那个药童……”她问,“回来没有?”
侍卫答:“还没。”
“盯住他。”她,“等他回去的时候,看他见了谁,了什么。别惊动他,只远远看着。”
“是。”
她松了口气,手指掐进掌心。
还不够。
她知道这些还不够。
他们已经在动,对方也在动。谁先看出破绽,谁就能赢。
她转头看向萧辰。“你今晚不能待在府里。”
他皱眉。“我去哪?”
“去别院。”她,“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真正的你,必须藏起来。留在这里的,是个替身。穿一样的衣服,走一样的路,但不是你。”
萧辰看着她。“你要我躲?”
“不是躲。”她声音很轻,“是换位置。你要从靶子变成猎人。他们以为他们在追你,其实你在看他们。”
他沉默片刻,点头。
“好。”
她终于松了口气,手指微微发颤。
萧辰看着她摇晃了一下,伸手扶住她胳膊。
她没挣开,也没靠上去,只是站着,呼吸一阵急一阵缓。
“接下来呢?”他问。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沙盘上。
“等。”她,“等他们走进我们改过的局里。”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陷进掌心。
血从耳后滴下来,落在纸上,晕开一个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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