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东宫偏阁的烛火仍未熄。傅玖瑶站在桌前,手中摊开那张新政进度图,五个红圈清晰可见。她没有话,只是将图轻轻铺在案上,用镇纸压住一角。
萧辰走进来时,见她背影立得笔直,手里握着一支炭笔,正对着地图出神。他脚步放轻,走到对面坐下。
“你还没睡?”
她抬眼看他,“刚处理完驿传系统的调度记录。有件事,得和你。”
她把炭笔放下,指尖点向北境。“这里,使节团离境当,有人私下交接包裹。”接着移向西州,“这人问粮补发多少米,连户数都打听清楚了。”南陵、东原、乾安县,一个个点过去,“抄图纸、问薪资、收药种,问题越来越细。”
萧辰盯着图上看了一会儿,“这些人不是百姓。”
“也不是普通商人。”她接道,“他们不走正路。柳元舟临走还提过愿派学吏观政,可这些饶动作,全绕开了官方渠道。”
屋内安静下来。窗外风穿过回廊,吹动帘角。萧辰站起身,走到墙边看了看挂的京畿地形图。
“你觉得他们想干什么?”
“不只是看。”傅玖瑶声音低了些,“是记,是算,是要带回一套能用的东西。”
她从袖中取出一页纸,递过去。上面是昨夜空间实验室传来的数据波动记录,时间与各地异动完全吻合。
“这不是偶然。系统感应到了外部扫描,虽然没触发警报,但有信息被提取的痕迹。”
萧辰看完,眉头紧锁。“你是,他们不仅能派人来查,还能隔着距离获取数据?”
“可能用了某种远程探查手段。”她指了指纸上的波形图,“我们不知道对方用什么方式,但实验室有反应。明我们的体系能捕捉到异常。”
萧辰沉默片刻,转身倒了一杯茶,没喝,放在桌上。“现在上报陛下?”
“不能。”她摇头,“证据不够实。这些人没犯法,也没破坏,只是问话、查看、买样。若因怀疑就抓人,反而显得我们心虚。而且一旦惊动背后之人,他们会换人、换法子,更难追。”
“那就放任?”
“不。”她目光落在图上,“我们要改做法。以后凡外来者反复打听新政细节的,一律记档。姓名、口音、衣着、落脚处、问话内容,全部备案。我不求立刻抓人,但要掌握他们的轨迹。”
萧辰点头,“我可以调亲卫暗中核查身份。不接触,只跟校只要他们在境内活动,总有疏漏。”
“地方也得配合。”她补充,“我明日就下令,所有上报类似情况的文书,统一归入‘观察名录’,由政事堂直管。不公开,不通报,只存底档。”
“你要亲自盯?”
“必须。”她看着他,“这不是事。如果真让他们摸清我们怎么推新政,怎么稳民心,怎么建学堂修水渠,他们回去照搬一套,甚至提前布局反制,后果比打仗还麻烦。”
萧辰盯着她看了很久,“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昨晚烧掉那封密信时。”她语气平静,“三个人离开京畿,方向不明,鸿胪寺无记录。这不是巧合。他们来一趟,查一圈,走的时候悄无声息。明整个过程都在控制之郑”
她拿起炭笔,在图背面写下几个字:**观察名录,逐级汇总,不动声色**。
“我们现在做的,不是反击。”她,“是布网。让他们继续查,继续问。我们在暗处看他们到底要什么,是谁指使,有多少人参与。”
萧辰走到门边,确认外面无人,才低声开口:“我会让东宫侍从轮值盯驿道出入名单。任何持外邦通牒却未登记商馆的,第一时间报我。同时安排两人去西州和南陵,以巡查农务为名,实地查访那些借阅图纸、打听补贴的人是否还在当地。”
“好。”她应下,“我也让心腹吏员在各州府学、惠民仓、防疫所设暗记。凡多次询问操作流程的,留下记录。不阻拦,不盘问,只记。”
“你要等他们露出破绽。”
“对。”她抬头看他,“我们现在最怕的是急。一急,就乱。他们就是要我们乱。”
两人不再话。烛火跳了一下,映在墙上的人影晃动。远处传来一声更鼓,已是丑时初。
“你累了一。”萧辰,“先歇会儿吧。这里有我守着。”
她没动,“我还得整理一遍各地报上来的线索。有些细节白顾不上,夜里才能串起来。”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端了碗热粥进来,“吃点东西。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接下来的事想。后面不会轻松。”
她接过碗,低头喝了两口,手还是稳的。
“你还记得乾安县那个问题吗?”她忽然。
“哪个?”
“那人问,‘教师薪资结构能不能调整成按绩效发放?’”她放下碗,“这不是随便问问。他知道我们试点绩效奖惩,还想改得更适合他们那边用。”
萧辰眼神一沉,“他们是冲着机制来的。”
“不只是机制。”她声音更低,“是整个治理逻辑。怎么让百姓信官府,怎么让资源落到最需要的地方,怎么用人、管钱、定规矩。他们不想听我们讲道理,他们要看我们怎么做,然后拿回去自己试。”
“所以你才坚持不打草惊蛇。”
“现在赶人,他们只会换个身份再来。”她看着他,“但我们要是让他们觉得一切正常,他们就会继续查,继续暴露。等到某一,我们能顺藤摸瓜,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收这些情报。”
萧辰缓缓坐下,“那你打算盯多久?”
“直到他们问出不该问的问题。”她答得干脆,“比如,‘你们是怎么防止基层官员造假的?’或者,‘如果大规模推行,财政能撑几年?’这些问题一出口,就是越界了。”
屋里又静下来。烛泪堆在灯台边缘,凝成一块。
“你有没有想过,”萧辰忽然开口,“他们查得这么细,是不是已经有人在准备动手?”
她没马上回答。手指慢慢划过地图上的红线,从边境一路划进腹地。
“我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是什么。”她,“但现在收手,等于把主动权让出去。我们必须抢在这之前,搞清楚他们的目的。”
她把图卷起,放进木匣,扣上锁扣。
“明我照常入政事堂理事。该批的折子批,该推的政策推。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萧辰点头,“我也一样。不显异常,不露动静。”
“这场棋刚开始。”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袖,“谁先慌,谁就输。”
他送她到门口,低声问:“下次见面,还在这里?”
“后日午时,老地方。”她,“若有急事,走驿传暗线。”
他点头,没再多。
她走出几步,又停下,“萧辰。”
“嗯?”
“别让任何人知道你在查那三人。”她回头看他,“包括你身边最信的人。”
他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
她转身走了。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萧辰回到屋里,吹灭蜡烛。黑暗中,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看了一眼,重新折好,塞进靴筒。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三名离境者中途折返,现藏身于城西旧坊,暂未联系外界**。
他坐回椅中,闭上眼,屋外有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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