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城楼高处吹过,卷起傅玖瑶的袖角。她站在栏边,目光落在远处一片灯火上。那些光连成线,顺着街巷铺开,一直延伸到南陵方向。水渠边上也有灯,是巡夜人在走动。
萧辰走到她身旁,没有话。他站定后,两人之间隔了一拳的距离,风从中间穿过。
“你还在想那个徽记?”他问。
她摇头。“不是。”她,“我在想昨送来的那份报文。西州乡塾新招了八十三个孩子,比上个月多了一倍。”
他侧头看她。“这不好吗?”
“好。”她轻声,“就是觉得,真的有人在变好。”
他听懂了。这几他们抓完了人,清完了暗线,可她一直没睡踏实。昨晚她在灯下看了太久的地图,手指一遍遍划过那条蓝线,像怕它断掉一样。他知道她不是不信结果,是不敢信安稳。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登这城楼?”他忽然。
“那你,若百姓不识字,就听不懂政令;若田里没水,就种不出粮。你这些事必须改。”他顿了顿,“我我帮你。”
她看着他,眼神慢慢松下来。
“那时候谁也没想到能走到今。”她。
“我想到了。”他,“我只是不知道会这么难。”
她笑了,很短的一下,嘴角动了动就没了。但她眼角有零暖意。
风又吹过来,把她的发丝扫到脸前。她没去拨,任它贴在唇边。
下面街上还有人在走。一个挑担的老汉走过桥口,扁担两头挂着灯笼。学塾那边传来几声朗读,是《千字文》的开头几句。孩子声音清亮,一字一句,念得认真。
“他们现在都愿意送孩子去读书了。”她。
“以前是怕花冤枉钱。”他,“现在看到别人家孩子识了字,能在工坊做记账活,挣的钱比爹娘还多,就不怕了。”
“修渠也一样。”她接道,“刚开始有人劳民伤财,现在水来了,稻苗长了,他们自己上门问什么时候轮到自家的地。”
两人安静下来。
远处山影压着边,城内灯火未歇。这一片光里,有新开的学堂,有通水的田埂,有夜里还能赶路的商队。这些都是他们一纸一策推出来的。
“你会累吗?”他突然问。
她没回答。
他知道她不会累。她只要还能动,就会继续批文书、看图纸、查漏洞。哪怕眼睛发涩,手抖得握不住笔,她也不会停下。
所以他换了个问法:“如果有一不用再防着谁,也不用算每一步怎么走,你会做什么?”
她沉默很久。
“我想种一棵树。”她,“就在南陵渠口那里。等它长大,根扎进土里,枝叶盖住水边石头。以后有人路过,不知道是谁种的,只看见阴凉,停下来喝口水,歇一会儿脚。”
他看着她。“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家。”她,“睡三三夜。醒来吃一碗热汤面,再去街上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人认出我。要是没人认出来,最好不过。”
他低笑一声。
“我陪你。”他,“树我来种。汤面我请你。街上走的时候,我跟在你后面半步,像以前一样。”月光照在他脸上,眉骨下的阴影很淡。他的眼神很稳,没有试探,也没有客气,就是那样看着她,像是早就决定好了。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他反手将她的手包住,掌心贴着掌心。
下面街上,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走过灯下。孩子指着上的月亮,咿呀喊了一声。妇人抬头笑了笑,脚步没停。她们走向学塾旁边的新屋,那里刚搬进第三户人家。窗纸亮了,人影晃动,锅碗轻响。
南陵那边,水车还在转。水流进沟渠的声音不大,但持续不断,像一种呼吸。
傅玖瑶的手指动了动,在他手里轻轻蜷了一下。
“我们做到了。”她。
“我们还在做。”他纠正,“只是现在,可以喘口气。”
她点头。
风从城楼刮过,吹得衣袍轻响。守夜兵在楼下换岗,铁甲相碰,发出短促的叮声。他们站得笔直,目视前方,没人往上看。
傅玖瑶靠在石栏上,肩膀终于落了下来。她不是完全放松,但至少这一刻,她允许自己站在这里,看这片由他们亲手点亮的城。
“你怕过吗?”她问。
“怕。”他,“最怕的是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不,也不退。我怕哪回头,发现你已经不在原地。”
她看着他。
“我一直都在。”
“我知道。”他,“所以我才敢每次都来找你。”
她没再话。
他们就这样站着,手握着手,望向整座城池。灯火之下,无数饶日子正在变好。而他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被看见,只是为了确保这一切不会断。
远处鸡叫了一声。
快亮了。
城楼下传来脚步声,是早班官吏开始入宫。马蹄敲在青石路上,节奏平稳。新的一要开始了。
傅玖瑶松开手,整理了下袖子。
“该回去了。”她。
“嗯。”他应。
两人转身,沿着台阶往下走。
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下。
“萧辰。”她叫他名字。
“下次如果还有人想破坏,我们还是这样。”她,“一起查,一起挡,一起站在这里看结果。”
他看着她,点了下头。
“好。”
他们继续往下走。
晨光浮在城墙边缘,照出两个人并行的身影。守城兵低头行礼,他们没有回应,只是脚步未停。
走到城门拐角,傅玖瑶忽然抬手摸了下耳垂。那里空着,她之前摘下了耳坠,放在妆匣里。
风吹过来,把她的发丝再次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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