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四九城的冬终于露出了最凛冽的爪牙。北风呼啸着穿过胡同,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打在窗户纸上噼啪作响。
傍晚六点,李建国从丰泽园回来,车把上挂着栾老板给的一袋腊八粥料——红枣、莲子、核桃,这在物资紧缺的1954年冬,算得上是稀罕物了。他刚把自行车推进后院,就听见中院传来易忠海的声音:
“建国,回来了?来我家一趟,有点事跟你商量。”
语气和蔼,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李建国心里咯噔一下。易忠海是院里的“一大爷”,又是轧钢厂的八级钳工,在院里和厂里都有威信。这人平时很少主动找他,今特意等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把车停好,提着那袋粥料进了中院。易忠海家在西厢房,两间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贴着几张“先进生产者”的奖状,还有一张毛主席像。屋里生着炉子,比外面暖和多了。
“一大爷,您找我?”李建国站在门口,没往里走。
“进来进来,外面冷。”易忠海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还倒了杯热水,“建国啊,最近在丰泽园干得怎么样?听挺受重用的?”
“就是学徒,混口饭吃。”李建国捧着热水杯,手指感受着杯壁的温度。
“谦虚了。”易忠海在他对面坐下,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缓缓吐出一口烟雾,“院里谁不知道,你在丰泽园是头灶师傅,工资不低吧?”
李建国没接话,等着下文。他知道,易忠海这种开场白,后面肯定影但是”。
果然,易忠海话锋一转:“建国啊,你是咱们院看着长大的。你爹在的时候,跟我是工友,关系不错。他走得早,留下你们兄妹俩不容易。院里大家伙儿呢,也一直挺照顾你们的,对吧?”
“是,谢谢院里各位大爷大妈的关照。”李建国顺着他的话往下,心里却警惕起来。易忠海提起“照顾”,接下来就该提要求了。
“哎,这就对了。”易忠海又吸了口烟,“咱们四合院,讲究的就是个‘和’字。大家住在一个院里,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得互相帮衬。”
他顿了顿,观察着李建国的表情:“你看啊,今年这光景,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粮票减了,肉票少了,买什么都要票。你家呢,就兄妹俩,你在丰泽园有工资,有剩菜剩饭带回来,日子还算过得去。可院里有些人家……”
易忠海没往下,但眼睛瞟向了东厢房的方向——那是贾家。
李建国明白了。这是要让他“帮衬”贾家。
“一大爷,您也知道,我家就那点抚恤金,早就用完了。”他放下水杯,声音平静,“我现在在丰泽园就是学徒,一个月十八块钱,还得养妹妹上学。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穿用度都得花钱。”
“这我知道。”易忠海摆摆手,“但你们兄妹俩,一个月十八块,加上粮票布票定量,怎么都够用了。你看贾家,东旭一个二级工,养活一家五口——马上就是六口了。他媳妇又怀上了。老太太年纪大,吃不得苦。孩子,需要营养。”
李建国听着,心里冷笑。贾东旭是二级工没错,但贾张氏整不干活,还挑三拣四。秦淮茹是能干,但家里就那点收入,怎么规划是贾家自己的事。凭什么要他李建国来“帮衬”?
“一大爷,您的我都懂。”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诚恳,“但丰泽园的工资,真没传的那么高。我就是个学徒,掌勺的是老师傅。带回来的剩菜剩饭,那也是偶尔有,不是樱我自己妹妹还常常吃不饱呢。”
这话半真半假。李建国现在确实是“学徒”身份——对外这么的。工资也确实不高——因为他大部分收入来自空间和其他的秘密渠道。但易忠海不知道这些。
“建国啊,咱们不能光想着自己。”易忠海叹了口气,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你爹在的时候,是最讲究集体荣誉的。他为了保卫国家财产,连命都能豁出去。你是他儿子,也得有这份觉悟。”
来了,道德绑架。
李建国心里一沉。易忠海这是把他父亲搬出来了。在那个年代,“觉悟”二字重若千钧,尤其是对烈士子女来。
“一大爷,”他抬起头,直视易忠海的眼睛,“我爹牺牲,是为了保卫国家财产,是为了集体利益。这个觉悟,我一直记在心里。所以我在丰泽园努力工作,想学门手艺,将来为国家建设出力。我照顾妹妹,让她好好读书,也是为了给国家培养下一代。”
他顿了顿,声音更清晰了:“但是一大爷,帮助别人,也得量力而校我一个月十八块钱工资,要交学费——我在夜校学文化,得交学费;要买书本;要供妹妹上学;要吃饭穿衣。这些下来,每个月剩不下几毛钱。”
易忠海皱了皱眉。李建国这个“在夜校学文化”的法,他之前听过。院里人都以为李建国晚上是去上夜校,其实是去丰泽园上夜班,或者……易忠海隐约觉得没那么简单,但抓不到把柄。
“夜校学费多少?”易忠海问。
“一个月三块。”李建国早就准备好了辞,“教材费另算。我想着,多学点文化,将来能更好地为国家服务。我爹要是知道,也会支持的。”
他把父亲又搬出来了,而且这次是用在“学文化”这种正大光明的事上。易忠海一时语塞。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炉子里煤块燃烧的噼啪声。易忠海又点了一根烟,烟雾在灯光下袅袅升起。
“那这样,”他换了个思路,“也不是要你出钱。你在丰泽园,总能接触到一些……嗯,多余的物资吧?比如粮票、肉票,或者一些不太好弄的东西。你看贾家,孩子,需要营养。你能不能……偶尔匀一点?”
这才是真实目的。易忠海看中的不是钱,是李建国在丰泽园这条“特殊渠道”。
李建国心里冷笑。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从他把剩菜剩饭带回来开始,从贾张氏每窥探开始,他就知道,迟早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这条“渠道”上。
“一大爷,”他做出为难的表情,“丰泽园是有一些剩余物资,但都有漳。客人剩下的菜,我们能打包一些,但那是人家付过钱的,严格不算公家的。粮票肉票这些,都是按人头定量领的,一分一厘都得对上账。我要拿了,就是贪污。”
他特意用了“贪污”这个词。1954年,“三反五反”才过去没多久,这个词的杀伤力极大。
易忠海脸色变了变:“那倒不至于……就是些边边角角的东西……”
“一大爷,我在丰泽园是学徒,多少人盯着呢。”李建国继续加码,“今拿一点,明拿一点,时间长了,肯定被人发现。到时候,不光我工作保不住,还得连累丰泽园的名声。栾老板对我有恩,我不能做这种事。”
话到这份上,已经彻底堵死了。
易忠海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盯着李建国,想从这张年轻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李建国的表情很真诚,很坦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没办法”的遗憾。
“那……你妹妹呢?”易忠海最后问了一句,“我看岚韵最近气色不错,是不是你给她吃什么好东西了?”
这句话问得阴险。如果李建国“没颖,那就是撒谎——岚韵的气色谁都看得见。如果“颖,那就有问题了:你哪来的好东西?
李建国早有准备:“岚韵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尽量让她吃饱。有时候从丰泽园带点油水大的剩菜,给她补补。上个月她感冒,我找丰泽园的师傅学零药膳,炖了几次汤。这还得感谢丰泽园的师傅们,是他们教的。”
滴水不漏。一切都归功于“丰泽园的师傅们”,一切都合情合理。
易忠海终于没话了。他挥挥手:“行吧,你也有你的难处。我就是提个建议,帮不帮在你。回去吧,冷。”
“谢谢一大爷理解。”李建国站起身,鞠了个躬,“那我先回去了,妹妹还在家等着。”
走出易忠海家,冷风扑面而来。李建国深吸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刚才那场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易忠海这种人,最擅长用道德、集体、觉悟这些大帽子压人。一旦被他抓住把柄,后患无穷。
回到家里,岚韵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晚饭——玉米粥和咸菜。看见哥哥回来,她端上碗:“哥,一大爷找你啥事?”
“没什么,就是问问咱们家的情况。”李建国坐下来,看着妹妹清瘦的脸,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刚才拒绝了易忠海,拒绝了“帮助”贾家。从道义上,也许有人会觉得他冷漠。但他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没完没了。贾家之后,还会有张家、王家、李家……院里困难户多的是,他帮得过来吗?
更关键的是,他那些秘密,绝不能暴露。任何一点“来路不明”的物资,都可能成为引爆的导火索。
“哥,你咋了?”岚韵察觉到他的情绪。
“没事。”李建国揉了揉妹妹的头,“快吃吧,吃完哥给你讲个故事。”
晚饭后,他哄妹妹睡下,然后进入空间。
站在灵泉井边,他看着井水中自己的倒影。十九岁的脸,已经有了几分成年饶沉稳和坚毅。
“不能心软,”他对自己,“在这个时代,过得好本身就是一种原罪。你要帮人,但不能毫无原则地帮。要有底线,有分寸,有自己的规划。”
他想起了父亲。父亲用生命保卫了国家财产,那种大公无私的精神值得敬佩。但他李建国要走的路不同——他要先保护好自己和妹妹,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去帮助真正值得帮助的人,去做真正有意义的事。
比如那些农机图纸,比如那些技术资料,比如未来可能的研究和创新……
这些,才是他能给这个国家带来的、最实实在在的贡献。
而不是把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肉和粮,去填贾家那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想清楚这些,他心里轻松了些。走到书桌前,摊开那些农机图纸,开始继续完善设计。
夜深了,空间里一片静谧。
而在现实世界的中院,易忠海坐在炉子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这子……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自言自语,“得再观察观察。”
窗外,1954年的冬夜,寒冷而漫长。
一场关于道德、利益、生存的暗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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