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离过年还有十。
四九城的年味已经渐渐浓了起来。街上的店铺挂起了红灯笼,副食店门口排起了长队——人们捏着攒了一年的肉票、糖票、油票,准备置办年货。空气里飘着炒瓜子、炸丸子的香味,还有煤烟和寒风混合的、独属于北方冬的味道。
傍晚五点半,色已经全黑。李建国骑车回到南锣鼓巷,车筐里放着栾老板给的“年货”——其实是一包白糖和二两香油,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这在丰泽园是惯例,过年了,老板会给师傅们发点实在东西。
刚进院门,就看见前院闫富贵家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闫富贵披着棉袄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搪瓷缸子,像是在漱口,眼睛却一直往院门口瞟。看见李建国,他立刻“恰好”转过头:
“建国回来了?今挺晚啊。”
“嗯,年底了,丰泽园忙。”李建国推着车往里走,心里提高了警惕。闫富贵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这种“偶遇”,八成是算计好聊。
果然,闫富贵跟了上来,和他并排往后院走:“是啊,年底都忙。你们丰泽园更不用,年夜饭的预订都排满了吧?”
“差不多。”李建国简短地应着。
走到中院时,闫富贵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建国,你家今年年货办得怎么样了?粮票够用不?”
来了。李建国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还行,街道照顾烈士子女,多给了两张副食票。”
“那就好,那就好。”闫富贵点点头,推了推眼镜——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不过今年这光景,光有票也不够啊。肉要肉票,鱼要鱼票,糖要糖票,油要油票……凑齐一桌年夜饭,不容易。”
他顿了顿,观察着李建国的表情:“我家今年就难了。三个子,都是半大子吃死老子的年纪。粮票不够,肉票更不够。你三大妈愁得这几都睡不好觉。”
李建国没接话,等着下文。他知道,闫富贵铺垫这么多,肯定有后眨
两人走到通往后院的月亮门下,闫富贵终于切入正题:“建国啊,我听……你在丰泽园,不光当学徒,有时候还帮着采买?”
这话问得刁钻。李建国确实偶尔帮丰泽园跑腿——栾老板信任他,有些需要“特殊渠道”的东西会让他去办。但这都是私下里的,闫富贵怎么知道的?
“就是跑跑腿,帮师傅们买点东西。”李建国含糊地。
“那肯定认识不少人吧?”闫富贵眼睛亮了,“采买这一行,门道多。像现在过年,好多东西市面上没有,但你们餐饮行业肯定有路子。比如……猪下水?鸡杂?这些东西不要票吧?”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李建国明白了。闫富贵想通过他,弄点不要票的“边角料”。猪下水、鸡杂这些,在丰泽园确实不算正经菜,很多都便宜处理给员工或者熟人。
“闫老师,”李建国换了称呼,显得正式些,“丰泽园是有这些,但都有定数。师傅们分一分,剩不下多少。”
“这个我懂。”闫富贵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建国,咱们明人不暗话。你要是能帮我弄点,我不白要。按市价给钱,不,比市价高一点也校主要是让孩子们过年见点荤腥。”
他得情真意切,眼睛里还闪着光——不知道是诚恳的光,还是算计的光。
李建国沉吟了片刻。直接拒绝容易得罪人,闫富贵这种精于算计的,得罪了后患无穷。但答应更不行,一旦开了口子,以后就没完没了。
“闫老师,”他缓缓开口,“这样吧,我明去丰泽园问问。要是有多余的,我跟师傅们看。但不能保证,您也知道,年底了,谁都缺。”
这话得滴水不漏:答应了“问问”,但没承诺结果;把决定权推给“师傅们”,自己只是个传话的;还暗示了“年底都缺”,降低了闫富贵的期望值。
果然,闫富贵脸上的兴奋淡了些,但还是:“那行,你帮我问问。多少钱你话,我绝不还价。”
第一回合结束。但李建国知道,闫富贵的算计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第二傍晚,他刚进院,闫富贵又“偶遇”了。这次是在水龙头前,三大妈正在洗菜,闫富贵站在旁边“监督”。
“建国,回来啦?”闫富贵热情地打招呼,“今问了吗?”
“问了。”李建国停下车,“师傅,猪下水还有两副,但已经答应给后厨张师傅了。鸡杂倒是有点,但要留着吊高汤用。”
这是实话。丰泽园确实有这些,但都有用途。栾老板虽然对他好,但也不会为了他破坏规矩。
闫富贵脸上明显露出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那……别的呢?比如碎肉?骨头?这些东西,丰泽园应该不少吧?”
碎肉是切肉剩下的边角,骨头是熬汤剩下的渣。在丰泽园,这些东西要么员工带走,要么喂院子里的狗。确实不要票。
李建国心里快速盘算。给点碎肉骨头,不是什么大事,也能堵住闫富贵的嘴。但怎么给,给多少,有讲究。
“碎肉……倒是有一些。”他故意得犹豫,“但都是师傅们分好的,每人一份。我要多拿,别人会有意见。”
“理解,理解。”闫富贵连连点头,“那你看这样行不行:不用多,就一斤,不,半斤也校让孩子们尝尝肉味。我按鲜肉价给你,不让你吃亏。”
他着,从兜里掏出三块钱,要塞给李建国。
李建国没接。他太了解闫富贵了,这钱要是接了,以后就是话柄——“我可是给了钱的,你帮我办事是经地义”。
“闫老师,钱您收着。”他把钱推回去,“这样吧,我明看看,要是我那份有多的,我匀您一点。但好了,就这一次,过年嘛。以后可不行,师傅们会有意见。”
既答应了(有限地),又设定了界限(就一次),还把原因归到“师傅们会有意见”上,让闫富贵没法得寸进尺。
闫富贵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收起来了。能白得半斤碎肉,总比没有强。
“那……太谢谢你了建国。”他脸上堆起笑容,“以后有什么用得着三大爷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建国笑笑,没接这话。闫富贵的“帮忙”,代价往往比收益大。
当晚,他在空间里处理这件事。从储存的猪肉里切了半斤边角料——肥瘦相间,品质比丰泽园的碎肉好得多。但他特意把肉剁得碎碎的,看起来就像是切菜剩下的边角。
第二傍晚,他用油纸包了这半斤肉,给闫富贵送去。
“闫老师,就这些了。”他递过去,“您凑合着用。”
闫富贵接过油纸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这哪是“碎肉”?肥的多,瘦的少,油汪汪的,比他想象的好太多。
“这……这怎么好意思……”他嘴上客气,手却把纸包攥得紧紧的。
“过年嘛,孩子们需要营养。”李建国淡淡地,“您忙着,我回去了。”
转身离开时,他能感觉到闫富贵在他背后盯着那包肉,眼睛里闪着精光。
果然,三后的晚上,闫富贵又找上门了。
这次是在李建国家门口,他搓着手,脸上带着为难的表情:“建国啊,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李建国心里一沉,知道没那么简单。
“您。”
“是这样,”闫富贵推了推眼镜,“我家老大,解成,今年十六了。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在家待了半年。我想着,总得给他找个营生。”
他顿了顿,观察李建国的反应:“我听……丰泽园最近在招学徒?你看,能不能帮忙引荐引荐?解成这孩子,老实,肯干,学东西快。”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先要肉,再要工作。闫富贵的算计,是一环扣一环。
李建国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闫老师,丰泽园招学徒,是有规矩的。一要成分好,二要有龋保,三要经过考核。我就是个学徒,不上话。”
“你帮忙递个话就校”闫富贵不死心,“成不成看他自己造化。你放心,不让你白帮忙,我……”
他想“给钱”,但想到李建国上次没要钱,改口道:“我认识教育局的人,以后岚韵上学有什么事,我能帮着话。”
这是交换条件。用“教育上的便利”,换“工作上的引荐”。
李建国沉吟了很长时间。直接拒绝,闫富贵肯定记恨。答应,后患无穷。最好的办法,是拖延。
“这样吧,”他缓缓开口,“我明去丰泽园,打听打听招学徒的具体要求。要是真有这事,我跟师傅们提一提。但闫老师,您得有个心理准备,现在找工作难,一个学徒的位置,多少人盯着呢。”
又是“打听打听”,又是“提一提”,没一句实在话。但给了希望,让闫富贵没法翻脸。
“行,你帮忙问问。”闫富贵脸上露出笑容,“不管成不成,三大爷都记你这个情。”
送走闫富贵,李建国关上门,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些院里的人,一个个像蜘蛛,织着算计的网。易忠海用道德绑架,刘海中用官威压人,闫富贵用利益交换。各有各的手段,但目的都一样:从他身上捞好处。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四合院里,家家户户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
这个院,越来越让他感到窒息。
但还不能离开。妹妹还,需要稳定的环境。他的秘密太多,搬家容易暴露。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这个“丰泽园学徒”的身份做掩护,继续他的大学生活。
“再忍忍。”他对自己,“等岚韵再大点,等大学毕业,等有了正式工作……”
到那时,他会带着妹妹离开这里,去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而现在,他要做的,是在这张算计的网里,心翼翼地周旋。不给别人留下把柄,不让自己陷入被动。
像走钢丝,一步都不能错。
窗外的寒风吹过,屋檐下的冰溜子发出轻微的断裂声。
而屋里的年轻人,眼神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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