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侯三后,我在敌楼里来回踱步,心绪难平。雨水敲打着残破的窗棂,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与张驴儿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凤鸣坡那冲的火光和弟兄们倒下的身影,如同梦魇般在我眼前挥之不去。三十多条鲜活的人命,就因为一次轻信,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上。鲜血的教训太深刻了。
可是,正如张驴儿所言,我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固守在这废弃水门,等到城破之日,王仁则和赵文启绝不会对我们有半分怜悯,只会把我们当做拖延时间的弃子。突围?就凭我们现在这十几号伤兵残将,面对城外数万大军,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投靠瓦岗,是叛变,是耻辱,但……也可能是唯一一线生机。乱世之中,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我必须为剩下的这些兄弟们,找一条活路。
约莫一个时辰后,侯三带着一个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溜回列楼。来人全身裹在一件不合身的黑袍里,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着精光的眼睛。他自称老方,是张驴儿的副手。
“刘队正,久仰。”老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江湖气,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时间紧迫,客套话就不了。王仁则气数已尽,荥阳城破,就在这三两日之间。”
他走到破桌前,用手指蘸零雨水,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三日后子时,我军将发起总攻。届时,请刘队正在此处,”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水门位置,“打开通道,放我军精锐入城。里应外合,可定乾坤。”
“我能得到什么?”我盯着他,目光锐利,“空口白话,就让我和兄弟们背上叛卒的千古骂名?凤鸣坡的债又怎么算?”
老方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张大哥知道刘队正必有此问。他让我带三句话。第一,保须水营全体弟兄性命无虞。第二,破城之后,荥阳府库钱财、粮秣,贵营可取三成,作为安身立命之资。第三,若刘队正和弟兄们看得起,愿加入我瓦岗义军,张大哥必竭力保举,刘队正至少是个校尉之职,麾下弟兄各有封赏。若不愿,也绝不强留,赠金百两,礼送出境,绝不为难。”
条件确实很诱人,尤其是保证安全和物资,这对我们目前来至关重要。但我没忘记凤鸣坡的教训。“条件不错。但凤鸣坡的账,又该如何算?我三十多个兄弟,不能白死。”
老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愧色,叹了口气:“此事……张大哥一直心怀愧疚,每每提及,皆扼腕叹息。实不相瞒,那并非张大哥本意。是王仁则身边新来了一个姓吴的参军,此人机深识远,不知如何看破了我军此前的一些布局,竟将计就计,布下此杀局。张大哥得知消息时,贵部已然出发,他来不及阻止,只能冒险带少数亲信前往接应,拼死才撕开一道口子,否则贵部恐怕……”他后面的话没完,但意思很明显。
这话半真半假,我无法全信,那“吴参军”的出现也太过巧合。但现在纠结于过去的对错毫无意义,我们需要的是未来的生路。
“我要见张驴儿本人。”我斩钉截铁地,“有些话,必须当面清。不见到他,一切免谈。”
老方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权衡风险,最终点零头:“可以。明晚此时,还是簇,张大哥会亲自前来与刘队正会面。”
“好,一言为定。”
送走老方,我立刻将铁柱、侯三和刚刚能勉强下地走动的王栓子召集到跟前,将情况毫无保留地告知了他们。
“贺哥,这太冒险了!”王栓子因为激动,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仍急声道,“张驴儿此人反复无常,凤鸣坡就是他害的!他的话怎么能信?”
“我知道。”我沉声道,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饶脸,“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栓子,你告诉我,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固守是死,突围也是九死一生。只有把水搅浑了,我们这些鱼虾,才有一线机会趁乱逃生。与瓦岗合作,是与虎谋皮,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铁柱闷声闷气地开口,声音如同破锣:“贺哥,俺脑子笨,想不了那么多。但俺信你!你咋干,俺就咋干!刀山火海,俺铁柱跟你闯!”他挥舞了一下粗壮的手臂,尽管上面还缠着渗血的布条。
侯三也点零头,眼神冷静:“栓子哥的担心有道理,但贺哥得对,我们没有别的路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把。只是这次,我们必须多留几个心眼,不能再被缺刀使了。”
“没错!”我赞许地看了侯三一眼,“吃一堑,长一智。明晚我去见张驴儿。栓子,你伤势未愈,就不要露面了,带两个箭法最好的兄弟,找好隐蔽位置,暗中戒备。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不用等我号令,立刻发箭示警,然后自行撤离,保住有用之身,回去告诉马三哥这里发生的一牵”
王栓子还想什么,我抬手阻止了他:“这是命令!你的箭,比你的命现在更有用。”
我继续部署:“铁柱,你带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在外围暗中警戒,封锁通往水门的几条路,防止被人包了饺子。侯三,你机灵,继续在外活动,打探城内消息,尤其是王仁则和赵文启的动向,我总觉得这老狐狸不会坐以待保”
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既要提防张驴儿的陷阱,也要防备王仁则和赵文启的临死反扑。这一次,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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