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微凉时,沈清辞是被花瓣落在窗纸的轻响弄醒的——不是往日的“滴答”露落,是“簌簌”的软响,像有人用指尖轻弹着薄纸。
推窗的风里带着点淡紫的余香,混着新籽的青涩。青藤墙上的花串已谢了大半,淡紫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薄紫绒,没谢的花也蔫了瓣,耷拉着脑袋,而花串基部竟冒出聊籽荚,像迷你的绿豆角,细得像麦秆,却挺得笔直,顶着残留的花萼,像给籽荚戴了顶紫帽。苏烬早蹲在藤下,手捧着片银杏叶,正接落下的花瓣:“沈姐姐你看!花谢了!长出豆角啦!”
墨无殇站在藤边,指尖捏着个籽荚,轻轻一捏,荚壳软得能掐出汁。“《灵脉草木记》‘花谢十日,籽荚初成,色呈浅绿,形如豆,是承了花的香、蜂的粉,藏了藤的劲’,”他指着荚壳上的细纹,“这纹是籽的‘呼吸缝’,能让籽在里头慢慢长,等壳变褐、变脆,籽就熟了——就像去年你埋的籽,都是这样在荚里长硬的。”
苏烬忽然指着籽荚间的黑点,声喊:“虫!虫子!”几只黑虫正趴在籽荚上,啃着残留的花萼。没等他动手,昨日的雀儿就飞来了,脑袋一点,精准地啄走虫子,翅膀扫过籽荚,没碰落一个,像知道这是“藤藤的宝贝”。苏烬赶紧跑回屋,端出陶碗,碗里是切碎的红果膏,撒在藤下的石台上:“雀儿真棒!吃点甜的奖励你!”雀儿飞下来,啄着膏,偶尔抬头看眼籽荚,像在“我会护着它们”。
墨无殇拎着竹篮,心地摘了两个最鼓的籽荚——荚壳已泛出点浅褐,摸起来硬了些。“今做‘籽仁糕’,”他把籽荚放进篮里,绿褐相间的荚衬着银杏叶,像藏了春的秘密,“把籽剥出来,炒熟磨成粉,拌进米粉里蒸,籽的香比花酿更醇,你父亲以前总‘籽仁糕是春的收,吃一口,像把藤的劲也吃进了肚里’。”
沈清辞翻出母亲的手札,在“花谢籽成”那页(母亲的字迹竟还带着点花瓣的淡紫印),画着藤下摘籽的场景:女子捏着籽荚,旁边的男孩举着篮,篮里躺着几个荚,旁边写着“花谢非谢,是籽的醒;摘荚不贪,留三成给风、给鸟,草木的籽,需留些给地,才好年年循环”。她抬头看墨无殇只摘了两个荚,又看苏烬正把落在叶上的籽荚轻轻放回藤下,忽然懂了——母亲的“留籽”,是给自然留生机,也是给明年留希望。
灶房里很快飘起籽的香。墨无殇把籽荚剥开,里面的籽是浅褐的,像的瓜子仁,炒在锅里“噼啪”响,香得苏烬直扒灶门。“炒籽得用文火,”他用木铲轻轻翻,籽仁泛出油光,“火大了会糊,火了不香,就像去年炒红果籽那样,得盯着火候。”炒好的籽磨成粉,拌进米粉里,加零蜂蜜,揉成块,蒸在屉里,屉底还是垫着银杏叶。
苏烬趴在灶边,盯着蒸屉,鼻尖动个不停:“墨叔叔,籽仁糕会像籽一样香吗?”墨无殇搅着温好的银杏茶,笑着点头:“不仅香,还带着点脆——籽仁炒过磨粉,蒸出来有嚼劲,比花酿更实在,像把藤的韧也藏进了糕里。”
糕熟时,晨雾已散,阳光透过灶窗,照在蒸屉里的籽仁糕上。糕体泛着浅褐的光,沾着银杏叶的纹路,咬一口,米粉的软、蜂蜜的甜,混着籽仁的醇香,在嘴里化开,偶尔能嚼到没磨细的籽粒,脆得像惊喜,余味里还带着点青藤的淡香。苏烬捧着糕,口咬着,籽粒粘在嘴角,却顾不上擦:“比花酿还香!像吃了藤藤的劲!”
午后的阳光更暖了,青藤的籽荚又变褐了些,有的荚壳已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的籽仁,像在跟外面打招呼。沈清辞坐在藤下的竹凳上,翻着手札,墨无殇在旁整理摘来的籽荚,把熟的籽剥出来,放在陶碗里,浅褐的籽堆在一起,像撒了把珍珠。苏烬则蹲在旁边,帮着捡落在地上的籽,捡到一颗就放进碗里,像在收集春的宝贝。
镇魂泉的水更暖了,水面泛着细碎的光,水底的鱼又多了几条,正围着落在泉里的银杏叶转,像在玩“追叶子”的游戏。墨无殇舀了勺泉水,倒进装籽的碗里,“给籽洗个澡,能存得更久,”他把水卖,籽仁泛着湿亮的光,“等冬雪落时,再把这些籽埋进土里,明年又能长新藤、开新花了。”
傍晚时,夕阳把籽荚染成了深褐,像给藤墙挂了串灯笼。沈清辞把磨好的籽粉装进陶罐,封好口,放在母亲的青釉罐旁边——罐里还存着去年的籽,今年的新籽粉,倒像给旧籽添了个伴。墨无殇把剩下的籽仁糕装进陶盒,递给苏烬:“留着当点心,饿了就吃一块,记得给雀儿也留些红果。”
月光爬上藤墙时,籽荚在月下泛着浅褐的光,偶尔有熟透的籽从荚里掉出来,落在青石板上,“嗒”的一声,像春的轻语。沈清辞摸了摸藤茎,茎上的籽荚挺得笔直,像在守着明年的希望。她知道,等冬来了,这些籽会被埋进土里,像去年那样,盖着雪被睡一觉,等雪化时,又会醒过来,长出新的芽、新的叶、新的花,而这籽的香、糕的甜、留种的暖,都会变成灵脉谷的循环,一年又一年,温温柔柔的,不慌不忙地延续着春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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