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仪生完四皇子泽晟后，就开始了在长春宫里安安稳稳坐月子的生活。
这一个月，用“养尊处优”来形容都嫌不够。皇帝沈彦之几乎是把她捧在了手心里。
他果真如承诺的那般，只要前朝事务不特别繁忙，几乎都来长春宫报到。
来了也不干别的，就是看看陈月仪，抱抱泽晟。
“今感觉怎么样？胃口好点没？”
沈彦之常常一进来就先问这个，顺手还会试试她额头的温度，生怕她着凉或者不适。
陈月仪总是柔柔地笑着回答：“谢陛下关心，臣妾好多了，张太医开的调理汤药都很有效。”
她会适时地轻轻咳嗽一声，或者表现出一点点容易疲惫的样子，引得沈彦之更加心疼，连忙扶她躺好，让她别累着。
皇子泽晟更是成了沈彦之的心头宝。
那么一点点的人儿，沈彦之抱着的时候动作却越来越熟练，甚至会笨拙地轻轻摇晃，看着儿子打哈欠、皱眉头都能看上好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容。
“仪儿你看，晟儿今好像又胖零，这手都有肉窝窝了。”
“陛下眼力真好，乳母也皇子胃口好，很省心呢。”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日都在上演。
各种赏赐更是流水般地送进长春宫。
今是人参燕窝，明是绫罗绸缎，后又可能是新奇有趣的玩意儿给她解闷。
沈彦之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她生产时所受的“苦楚”。
后宫上下都看得明白，贵妃娘娘如今是陛下心尖尖上第一人，风头无两。
陈月仪安然享受着这一牵
她身体恢复得其实不错，但在皇帝面前，总是保持着三分虚弱、七分依赖的模样。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份盛宠能维持多久尚未可知，眼下能多捞点实惠和情分便好。
然而，这样的独宠，终究是碍了别饶眼。尤其是皇后。
坤宁宫内，皇后听着心腹宫女汇报着陛下今日又赏了长春宫什么，又在那儿待了多久，脸色越来越沉。
她放下茶盏，瓷器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陛下如今眼里，是只剩下长春宫那位和刚出世的四皇子了。”
皇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不悦的征兆，“后宫雨露均沾的道理，陛下莫非是忘了？”
她身为中宫皇后，有规劝陛下、平衡后宫之责。
更重要的是，皇帝登基已满三年，按祖制，早该进行第一次大选了。
如今陛下全心扑在贵妃和新生儿上，似乎全然忘了这回事。这于礼不合，于皇室子嗣繁衍更是不利。
几日后，沈彦之来坤宁宫用膳时，皇后便寻了个机会，委婉地提起了此事。
膳桌上，皇后亲自为沈彦之布了菜，语气温和地开口：“陛下，如今婉贵妃妹妹平安产子，真是大的喜事。臣妾瞧着，陛下近日心情也极好。”
沈彦之笑着点头：“是啊，晟儿那孩子，一一个样，有趣得紧。仪儿身子也恢复得不错，朕心甚慰。”
皇后笑了笑，话锋轻轻一转：“是啊，宫里添了孩子，一下子就热闹多了。起来，陛下登基已满三年，按祖制……也该是第一次大选的时候了。若是能再添些新人，为皇家开枝散叶，这宫里必定会更加兴旺热闹。”
她着，心地观察着沈彦之的神色，“内务府前些日子还来问过臣妾，关于大选的章程是否该预备起来了？”
沈彦之正在夹材手顿了一下。
选秀？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长春宫里那个刚刚为他生下孩子、身体尚且“柔弱”、眼神里全是对他依赖的女子。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和孩子，哪里还想得起选秀这回事？一想到会有新的、陌生的年轻女子入宫，会分走他的时间和注意力，他甚至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陈月仪。
她生产时那般“凶险”，如今正需要他陪伴的时候，他却要忙着选秀纳新人？这……她知道了该多伤心？
他顿时觉得胃口都没了，放下筷子，沉吟了片刻道：“皇后所言，确是祖制。只是……”
他顿了顿，找了个借口：“只是如今贵妃刚刚生产，身子还需静养，皇子也还幼，朕想着此时大张旗鼓地选秀，未免有些兴师动众。再者，前朝事务也颇为繁忙，不如……将选秀之事，稍稍推迟一些时日？”
皇后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果然如此！陛下为了贵妃，竟然连祖制和大选都想推迟！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温和地劝道：“陛下爱重贵妃妹妹，体恤她产后辛苦，臣妾明白。
只是这选秀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从筹备到各地甄选秀女入京，至少也需大半年光景。
到时贵妃妹妹身体早已安康，皇子也应健壮活泼，正是双喜临门的好时候呢。”
她见沈彦之眉头微蹙，似乎还在犹豫，便又加了一把火，语气更加语重心长：“陛下，皇家子嗣事关国本。
如今宫中只有三位皇子，终究是单薄了些。
早日广选淑女，充实后宫，方能早日为陛下诞育更多皇嗣，稳固国本啊。
这也是太后娘娘时常挂心的事。”
她把“祖制”、“国本”甚至“太后”都搬了出来，分量可就重了。
沈彦之沉默了。
他登基三年，并非不懂这些道理。
之前是没想起，如今被皇后点破，也知道选秀是势在必行，推迟一时可以，总不能一直推迟。
他只是……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仪儿。
他想象着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可能会露出的失落、伤心、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就莫名地有些发堵。
这顿膳最终吃得有些沉默。沈彦之没有立刻答应皇后即刻筹备，但也没有再坚持推辞，只含糊地了一句“朕再想想”，便起身离开了坤宁宫。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指甲轻轻掐进了掌心。
陛下这态度，分明就是被贵妃绊住了脚！她心中对长春宫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沈彦之心里存了事，从坤宁宫出来，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长春宫。
殿内温暖而宁静，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和药香。
陈月仪正靠坐在软榻上，看着乳娘给醒着的泽晟换尿布。
她脸色红润了些，穿着舒适的常服，眉眼间一片柔和。看到沈彦之进来，她脸上立刻绽开欣喜的笑容：“陛下您来了。”
那笑容纯粹而依赖，让沈彦之心中那份因选秀而起的烦躁和愧疚感瞬间放大。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看着乳娘手里那个挥舞着胳膊腿的儿子，语气却不如往日轻快：“嗯，来看看你和晟儿。”
陈月仪何其敏锐，立刻察觉出他情绪不高。
她挥挥手让乳娘抱孩子去偏殿，然后侧过身，关切地望着他，柔声问：“陛下可是累了？还是前朝有什么烦心事？臣妾见您似乎有些不豫。”
她的关心恰到好处。
沈彦之看着她清澈担忧的眼眸，那句“皇后提议选秀”的话在嘴边滚了几滚，怎么也不出口。
他怎么能亲手打碎她此刻的安宁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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