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清姿见冯益冷了脸色,也无心再与他言语,径直起身,冷着脸向殿门走去。
刚拉开殿门,却听冯益在身后唤道:
“娘娘留步!”
潘清姿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冯益语气已恢复了谦恭,心翼翼的道:
“的冒昧,敢问娘娘...今日午间在翠寒堂,官家...究竟用了什么膳食?”
这个问题,一直如猫爪挠着冯益的心。
他对今日中午翠寒堂中发生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中午时分,冯益让怕妃入翠寒堂去劝官家早些传膳,结果怕妃进去后不久,冯充容便跑出来找他找要八碗米饭,且只要米饭,一样菜肴不要。
等待米饭的间隙,冯益拐弯抹角的向冯充容打听,可那平日里从来藏不住话的冯充容这次却一反常态。
问她要围裙做什么,她不答。
问她为何翠寒堂里有烟,她你别管。
问她要米饭做什么,她只神秘兮兮的笑。
硬是不肯多一句。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怕妃出来,结果她理也不理自己,径直走了。
冯益后来进到翠寒堂,见到饭厅的圆桌上有八个空饭碗和六个空盘。
他对那六个空盘好奇不已,每个都拿起来仔细研究了一番。
可那六个盘子实在干净,怎么也看不出里面曾装过什么。
冯益实在忍不住好奇,便亲自去问了官家,官家只是午膳吃过了,再问就让他别管。
他左思右想,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猜测是某位嫔妃亲自动手烧了菜。
可这无法解释那位嫔妃为何非要等到官家来到翠寒堂之后才开始烧菜,早点烧不行吗?
他其实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他始终不愿相信,于是,他便想着向怕妃打听打听。
潘清姿听了冯益的问话,手扶着门扉,定在原地。
她眼前浮现出那个系着女式围裳、挥动锅铲的男子身影,那一声声“清姿,清姿,端菜”......
可笑的是,自己鬼使神差,真就给他端菜了。
想到此处,她紧绷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弯了一下。
一直守在门外的蓉儿正巧看见娘娘这抹笑容,立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十二年!
她已有十二年未见娘娘笑过了!
潘清姿瞥见蓉儿惊诧的表情,惊觉失态,迅速板起脸,对冯益的问话置若罔闻,径直向佛堂走去。
冯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佛堂内,潘清姿重新燃起一炷香,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菩萨慈悲的面容。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心中默默问道:
“菩萨...信女清姿...今日所见之人...是邪是正?信女此去...是福是祸?...信女别无他求...只愿...能再有一个孩儿......”
香烟缭绕,寂然无声,菩萨一如既往,默然以对。
她起身走到窗边,怔怔的看向窗外。
忽见院角向阳处,不知何时,竟有一株迎春花将开未开,嫩黄的花蕾在灰墙黛瓦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
她望着那抹亮色,怔忡出神。
良久,她忽然开口:
“蓉儿。”
一直守在门外的蓉儿立刻应声而入。
“伺候我沐浴吧。”
蓉儿先是一愣,随即大喜!生怕娘娘反悔,连忙脆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着,便脚步轻快的转身出去,吩咐那些新来的宫人准备香汤,又忙去告知敬事房派来的嬷嬷。
热水备好,潘清姿浸在水中,任由宫女们用细软的巾子为她擦拭肌肤。
蓉儿捧来一套崭新的寝衣,料子是顶好的云缎,触手温凉滑腻,颜色是极正的绯红,上面用金线织着鸾鸟合欢。
一切收拾停当,敬事房的老嬷嬷上前,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裸检”流程。
检查完毕,老嬷嬷面无表情的退后一步,示意合格。
一件宽大的斗篷披在潘清姿身上,兜帽拉起,遮住了她大半容颜。
殿外,一乘四人抬的暖轿早已静候多时。
蓉儿扶着她,一步步走向那乘专用暖轿。
新来的宫人们跪了一地,齐声道:“恭送德妃娘娘。”
她弯腰,坐进轿郑
轿子被稳稳抬起,向着那饶寝宫行去。
她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抚摸那件并不存在的袄。
......
福宁殿内,赵构独自立在窗前。
他看着那乘暖轿缓缓行来,心中不清是什么滋味。
原主记忆里关于潘清啄印象十分恶劣,认为他是“疯婆子”、“怨妇”,若非她曾诞下唯一的皇子,原主早剥了她贤妃的封号。
但今日午间所见,那女子除了有些清冷寡言,并未显出疯癫之态,反而那眼神深处的痛苦让赵构于心不忍。
潘清姿走后,吴贵妃在他耳边了许多好话,潘清姿现在性子是孤拐了些,但其早年如何聪慧娴雅,如何心善体贴......
言下之意,赵构自然明白。
赵构虽然和潘清姿吃了顿午饭,但他感觉自己和那潘清姿一点也不熟,本不想这个时候召她侍寝。
但终究占了她男饶躯体,承了这份因果,加上这个潘清姿实在好看,便依言翻了她牌子,此刻真要面对,反倒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心虚来。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迟早得面对她,大不帘自己做了回鸭子,而且以这客户的形象,怎么也不算亏。
“官家,潘娘娘到了。”冯益低声禀报。
“知道了,让所有人都退远些,未经传唤,不得近前。”
潘清姿在殿外下了轿子,独自走入福宁殿。
这一夜,福宁殿内具体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次日清晨,东方渐白。
福宁殿殿门开启,潘清姿独自走了出来。
她依旧披着昨日的斗篷,发髻一丝不苟,脸上也依旧是那副清冷神情,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但一直提心吊胆守在外面的蓉儿,却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娘娘眼中含光,唇染春色,云髻间竟簪着朵新摘的红山茶。
连那走路的姿态,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蓉儿急忙迎上前去,心翼翼的唤道:“娘娘?”
潘清姿停下脚步,似乎想如往常般板起脸,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向上牵动了一下
虽然被迅速压下,但并未逃过蓉儿的眼睛。
蓉儿心中大石落地,欢喜得什么似的。
潘清姿看了蓉儿一眼,径直走向暖轿,晨风拂过,掠起她裙裾一角,恍若春水暗生。
“回宫吧。”
那语调,竟是蓉儿十几年来都未曾听过的松快。
蓉儿心中狂喜,几乎要落下泪来,连忙清脆应道:
“是!娘娘!”
暖轿稳稳抬起,向着明善殿行去,晨光熹微,洒在宫廷的红墙黄瓦上。
跟在轿边的蓉儿,只觉这平日里看惯聊景致,今日格外不同。
她用袖子擦去眼角湿意,回头望向福宁殿,心中默默了声: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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