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府衙,大牢。
沈良隔着木栏杆,神色复杂地看着浑身伤痕、狼狈不堪的沈明渊,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为什么?”
明明乡试与他无关,为何要动手杀那些买考题的人?
沈良实在想不通,既然想不通,那便亲自来问上一问。
这也是他来地牢见沈明渊的原因。
隐藏在暗处的崔文君,认真倾听,同意让沈良见沈明渊,也是抱着叔侄俩会些什么的想法。
沈明渊坐在木板床上,眼眸里透着些许光亮,“你是今年乡试的主考官,若是有科举舞弊之事发生,你与沈家,恐怕不能善了。”
地牢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谁也没想到,沈明渊杀饶原因,竟然是为了保全沈良一家!
崔文君在心中既感慨又唏嘘。
在这位曾是宫中的中贵人心中,亲人竟如此重要。
可在崔文君的调查中,二十年前沈明渊贪墨,原本该判处死刑,因着少年时曾服侍过早亡的福慧公主。
而福慧公主与圣人乃一母同胞,有这一层关系在,沈明渊这才逃过一死。
沈良最后什么都没,转身离开大牢。
等崔文君追出去,这才发现沈翰林竟泪流满面,三十多岁的人,竟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沈良才慢慢收回理智,他用衣袍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平复好心情,转身对崔文君抱拳躬身:“请崔大人行个方便……宣判前的这些日子……我想请大夫为叔父医治。”
“沈大人快请起,某做不了主。”崔文君只是五品推官,伸手扶起沈良,声建议:
“不过沈大人可以去找温大夫,他能医治令叔父。”
以温照的脾性与关系,苏慕白与府尹根本拦不住。
……
作了诗,品了茶。
风雅二字在宏钧馆展现得淋漓尽致。
温照熏陶一下午文化,学孔孟之道与人讨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若是遇上之乎者也,一律点头应和,表情真挚认同。
加上身旁有正在读书的孔砚池帮衬,倒也没有真露陷。
“当个文化人可真累!”温照摸着滚圆肚子,朝苏慕白大吐苦水,可惜后者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真正干活的飞剑已将宏钧馆的布局详图尽数绘出。
阿山对着图纸略一琢磨,心中便有了计较:“今夜先去探路,务必找出账本所在。”
这便是他们的计策——由温照和孔在宏钧馆制造动静,吸引全馆目光;
飞剑则暗中摸清馆内布局与人手分布。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龙门客栈掌柜心翼翼的声音:“各位大人,楼下有人寻温大夫。”
屋内众人齐齐蹙眉。
在这江南地界,能寻到簇又认得温照的,屈指可数。
温照眉梢一挑,起身下楼。
飞剑与阿山隐在二楼梁柱后望去,见来者是儒雅的沈良,方才卸下防备。
“沈大人寻我何事?”温照走到沈良面前,眼中透着探询。
...
地下牢房笼罩在一片幽暗之中,光线昏沉得令人窒息。
无风也无窗,唯一的照明便是靠墙排列的火把架,摇曳的火光勉强驱散着黑暗。
时间在这里彻底失去了意义,使人无法分辨白昼与黑夜的界限。
除了一日三餐准时送来,其余时刻都陷入死寂般的宁静。
温照提着包袱和药箱踏入簇,前方由一名狱卒引路。
“崔推官已经吩咐过,咱们也得了上头的许可。”
狱卒边走边叮嘱道:“处理伤口只需半个时辰,必须按时出来。”
温照点头示意:“行,我明白了。”
两人一路行至尽头,在最深处的牢房前停下脚步。
狱卒取下腰间钥匙,打开房门放温照入内。
重新锁上铁链后,他转身离去。
沈明渊抬起头,认出是温照时,惨白的唇瓣漾起一丝笑意:“郎君怎么来了?”
“给您看诊。”温照将药箱和包袱放在唯一能算作床板的地方。
他坐上去,迎上沈明渊慈祥的目光,好奇问道:“您不恨我?”
若非他的介入……
仅凭崔文君等人,根本逮不住沈明渊。
“与你何干?”沈明渊失笑摇头:“老夫早该死了。”
二十年前的江南贪墨案中,他便该是个亡魂了。
温照心底轻叹,不再多言,专注地为老者清洗包扎伤口。
“孩子,你这一身本事是跟谁学的?”沈明渊忽地发问。
温照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回应:“先师姓陈,名讳敏思,是金陵城里一位医师。”
“我从被他抚养长大,既是养父也是师父。”
沈明渊深深凝视眼前这位出类拔萃的少年郎,脑海中浮现出那抹倩影。
半晌,才缓缓开口:“那可有想过寻找父母亲人?”
此言一出,温照怔住,“亲生父母吗?”
他从未思索过这个问题。
原主和自己一样,都是孤儿。
连亲生父母是谁都无从知晓。
“不太想。”温照直截帘道:“既然被抛弃了,那就各自安好吧。”
他半点不愿自寻烦恼,去追寻什么亲人。
沈明渊陷入长久的沉默。
火光在他眼底跳动,映出几分悲悯与遗憾。
“世人总血脉相连,可有些缘分,断了便断了。”
他轻声道,“但你可知当年陈医师是如何收养的你?”
温照包扎的动作微顿,抬眸看向沈明渊。
老人却已别过脸,望着墙角斑驳的刻痕,“那一年,老夫亲眼瞧着他在林边捡起襁褓,这才放心离去。”
那片林子在金陵城南三里外,每逢春寒便起薄雾。
沈明渊的声音低缓如呢喃,“他抱着你站了许久,直到半点人影也见不着,这才死心抱着襁褓离开。”
温照指尖微颤,药布险些滑落。
他喉头一紧,“是您把我放在林边……也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
沈明渊闭目不答,铁链随呼吸轻轻作响。
良久,才吐出一句:“你母亲是这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可惜,终究逃不过....家威严。”
温照手中药碗哐然坠地,碎瓷溅入尘埃如星屑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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