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曾是你的名姓,
火苗舔舐着陈旧的衣襟与叹息。
焦渴的土地,蜷曲的影,
在灼热中无声沉溺。
当剧痛攀至顶峰,反而透明如洗,
你忽然认出那并非刑架,是重铸的熔炉之地!
每一粒灰烬都在重生的风中睁开眼睛,
断裂处,轻盈之物簌簌萌动——
洁白的羽,自焦黑的脊骨悄然抽枝,
比初生的鸽翎更饱含晨曦。
曾经禁锢的,已然焚尽成沃泥。
看啊!那深埋的种籽,啜饮着滚烫的灰烬,
迸裂硬壳,捧出不可抑制的嫩绿!
每一片新叶都在光中铮铮作响,
宣告着被死亡拒绝过的、更鲜活的呼吸!
我盘旋——
以这新生的、滚烫的、光芒织就的双翼!
下方跃动的烈焰啊,此刻不再是吞噬的浪,
它是庆典的金鼓,是奔腾的背景音,
是我血脉里不灭的回响!
映照着我们剥离灰暗后,向着无垠晴空
纵情舒展的、带着火星余温的欢歌与形体!
“这就是…三千年后?”徵羽凝视着自己的手,冰蓝色的光华在星光下流转,比在地下时更加凝实、璀璨。断尾处残留的黑色剑气似乎被此界充沛的灵气稀释压制了一些,但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场惨烈的背叛。她闭上眼,深深吸气,试图从风带来的万千气息中捕捉一丝熟悉的痕迹。有草木的清香,有野兽的体味,有泥土的芬芳,但…没有弦灵族特有的那种纯净空灵、如同余韵般的灵氛。
一丝冰冷的孤寂悄然爬上心头。
就在这时,她敏锐的灵觉捕捉到下方不远处传来异样的波动。不是自然之声,是…痛苦、恐惧的低鸣,以及贪婪、凶暴的喘息。她身形微动,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悄无声息地向波动源头飘去。
坡地下方一处隐蔽的洼地里,一头肩高近两米的巨大石甲熊正愤怒地咆哮着,它厚实的岩石般甲胄上布满了深刻的爪痕,散发着土黄色的光芒,显然已激发了本命妖力。在它对面,三个穿着怪异紧身护甲、手持发出幽幽蓝光长棍的人类,正呈三角阵型将它围困。
“队长,这头‘岩甲兽’的防御太强了!我们的脉冲棍功率开到最大也只能留下点印子!”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带着焦急喊道。
“别废话!瞄准它眼睛和口鼻!干扰弹准备!它已经快力竭了!值钱的货,不能让它跑了!”为首的健壮男子眼中闪烁着狩猎的兴奋,手中的蓝光棍猛地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束,打在石甲熊的厚甲上,激起一片焦痕和碎屑,却未能真正穿透。
石甲熊被剧痛激怒,双眼赤红,猛地人立而起,巨大的熊掌裹挟着土石之力,狠狠拍向离它最近的那个年轻人!恐怖的威压瞬间锁定,年轻人脸色煞白,动作明显迟滞,眼看就要被拍成肉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无形的力量骤然降临!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听闻、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弦”震!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瞬。石甲熊那势若千钧的巨掌,动作一下子变得无比滞涩、缓慢,如同陷入了粘稠的胶水。年轻人周身空间发生奇异的扭曲,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他猛地向侧面推开数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
“什么情况?!”为首的队长瞳孔骤缩,惊骇地看向四周。刚才那一瞬间的凝滞感和空间错位感,绝非他们队拥有的科技装备能达到的效果!
石甲熊也愣住了,它那并不发达的灵智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在它惊疑的瞬间,徵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战场边缘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她冰蓝色的灵体在星光下若隐若现,宛如一个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精灵。她没有理会那些惊愕的人类,目光平静地落在狂暴的石甲熊身上。
她抬起了手,纤细的、由光华凝聚的手指,对着石甲熊的方向,在空中极其轻缓地、如同拂过无形的琴弦般,向下轻轻一划。
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花瓣。
然而——
噗嗤!
一道肉眼可见的、锋利如刀锋般的空气涟漪凭空出现!它无声地划过空间,速度快到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精准地穿过石甲熊颈侧厚甲防御最薄弱的缝隙!
没有惊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切过厚实皮革的声响。
石甲熊庞大身躯的动作彻底僵住,赤红的双眼瞬间失去了狂暴的光彩,只剩下无边的茫然。一道细长的红线在它颈侧悄然浮现。下一刻,巨大的熊头在重力的拉扯下,缓缓地、沉重地沿着那道红线滑落,“咚”一声砸在地上,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染红了身下的草甸和岩石。庞大的身躯也随之轰然倒下,激起一片尘埃。
洼地里,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猎手目瞪口呆,手中的蓝色光棍还亮着,却仿佛成了可笑的玩具。他们看看地上身首分离的石甲熊,再看看岩石上那个突兀出现的、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冰蓝色身影,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未知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
徵羽的目光扫过石甲熊的尸体,那浓烈的血腥气让她微微蹙眉。她看向那三个僵立的人类,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杀意,却带着一种审视蝼蚁般的淡漠。这目光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心悸。
“怪…怪物…”年轻猎手牙齿打颤,手中的光棍几乎握不住。
“撤…撤!快撤!”队长反应最快,嘶哑着嗓子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连滚带爬地冲向停在不远处一辆造型奇特的、类似甲虫的钢铁载具。另外两人如梦初醒,也亡命般跟上。引擎发出刺耳的咆哮,载具在原地猛地掉头,掀起一片草皮尘土,仓惶地消失在密林的方向。
洼地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味和巨大的无头熊尸。
徵羽飘然落下,轻盈地落在石甲熊庞大的尸体旁。她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点冰蓝的光华,轻轻点向熊尸心脏的位置。
嗡!
一道更清晰、更稳定的弦音响起。并非破坏之音,而是带着安抚与净化的韵律。随着光芒渗入,石甲熊尸身上狂暴残留的妖力、以及濒死时散逸出的怨戾之气,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净化。那喷涌的鲜血也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沉降,不再流淌,腥气也大为减弱。
做完这一切,徵羽没有停留。她望向猎手载具消失的方向,又抬头望向更遥远的北方——那个方向,在她刚刚复苏的记忆碎片中,残留着最为强烈的熟悉感,那是弦灵族核心圣地“音原”所在的方位。同时,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渴望也在催促着她:找到那块她拼死送走的玉玦!那是弦灵族最后的希望,是她力量的完整拼图!
她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璀璨的冰蓝流光,贴着起伏的山峦与茂密的林冠,向着北方疾驰而去。速度之快,只在身后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光痕。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北方的凛冽寒气。大地在她脚下飞速倒退,山川河流如同画卷般展开。
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疾行,跨越了广袤的森林、奔腾的大河、荒芜的戈壁。越往北,空气中那股无形的“燥”意就越发明显,灵气的纯净度也在下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浊的、带着金属和燃烧气息的异样灵力波动。沿途也开始零星出现一些造型奇特、冒着黑烟的钢铁造物,以及一些规模不大、以高墙围拢起来的人类聚居点。徵羽总是远远避开,那些地方的“噪音”和浑浊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和警惕。
终于,在第七黎明破晓前,她抵达了记忆碎片指向的区域——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边缘。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与她记忆中那个钟地之灵秀、流淌着七彩音律霞光、奇峰林立如同竖琴般的“音原”圣地,判若云泥!
曾经高耸入云的、由纯粹音律之力凝聚而成的晶莹山峰,只剩下一片片低矮的、怪石嶙峋的黑色丘陵。山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名的黑色灰烬,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味。大地是龟裂的,呈现出焦黑的色彩,如同被烈火反复焚烧过。稀疏扭曲的枯树如同鬼爪般伸向铅灰色的空,毫无生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衰败,灵气稀薄得可怜,且充满了混乱狂暴的因子,如同无数细的刀刃,不断刮擦着她的灵体。断尾处残留的黑色剑气,在这片环境中竟隐隐有活跃的迹象,刺痛感加剧。
“音原…毁了?”徵羽悬浮在半空,冰蓝色的灵体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那是记忆与现实撕裂的痛苦。她闭上眼,灵觉如无形的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没有熟悉的弦歌回响,没有同族哪怕一丝微弱的灵光。
只迎更深沉的死寂,以及地下深处传来的、如同大地疮疤般难以愈合的灵力乱流。曾经繁华的圣地,如今只是一片被彻底诅咒和遗忘的废土——音废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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