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那种微妙的涟漪似乎并未扩大，但也未曾消散。军校的日常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纪律整训的余威犹在，学员们训练、上课、作息规律。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某些暗流正在不易察觉地改变着方向。
凌寒似乎完全融入了后勤主任的角色，工作高效，与各部门协调顺畅。而他与白砚翎的“旧识”互动，也愈发频繁和……自然。
周二中午，军官食堂。白砚翎刚打好饭，凌寒就端着餐盘很自然地坐到了他对面。“不介意吧？一个人吃饭怪无聊的。正好聊聊上次到的星舰备用零件标准化仓储的问题，你们前线反馈的数据很有价值。”
周五下午，战术推演室外的走廊。白砚翎和几个舰队长官讨论完演习方案出来，凌寒“恰好”抱着一摞后勤保障计划书路过，很熟稔地拍了拍白砚翎的肩膀：“砚翎，晚点有空吗？关于演习期间的快速补给路线，有个细节想跟你再碰一下，去我办公室喝杯咖啡？我带零不错的豆子。”
甚至有一次，在模拟作战指挥中心，凌寒为了指给白砚翎看全息地图上某个补给点的位置，手臂很自然地搭在了白砚翎身后的椅背上，身体前倾，两饶头几乎要靠在一起讨论。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姿态略显亲密。
白砚翎对此依旧毫无察觉。他的注意力全在地图上的战术节点和后勤路线上，凌寒的靠近只是让他更方便看到屏幕。他甚至觉得这位老同学工作投入，沟通效率高，是难得的得力搭档。至于那些肢体上的“无意”触碰，或是略显亲近的社交距离，在直率且心思大半放在军务上的白砚翎看来，要么是对方性格使然，要么干脆就没进入他的“需处理信息”列表。
然而，这些场景，并非无人注意。
墨影在整理一次联合演习的后勤协同记录时，“顺便”将几次凌寒与白砚翎的非必要工作接触时间、地点和大致情形，列入了给白羽的日常简报附件，标注为“潜在非工作因素影响观察”。
猎犬在一次去后勤部催要一批新型护甲配件时，撞见了凌寒正笑着递给白砚翎一杯手冲咖啡，两人站在办公室的观景窗前闲聊。回来后在食堂咬着鸡腿跟墨影嘀咕：“那新来的主任，看白狼的眼神不太对劲啊……黏糊糊的。”
这些信息，如同细碎的电流，断续地汇集到白羽这里。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指挥部的会议照常主持，战术课程一丝不苟，执勤巡逻准时出勤。甚至当凌寒因为几项跨部门预算审批需要他签字，而来到他办公室时，白羽的态度也是公事公办的平静，签署文件，询问关键数据，语气冷淡但专业，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或表情。
只是，墨影注意到，指挥官最近独自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时，偶尔会停下笔，冰蓝色的眼眸望着窗外某个虚无的点，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稳定，像是在计算什么，又像是在压抑什么。
而道奇charger出现在白砚翎和凌寒同时出现的场合附近的频率，似乎也微妙地增加了。有时是白羽确实有巡逻任务，有时则只是“路过”。每一次，那辆深灰色哑光漆的车子都平稳驶过，车窗后的侧脸冷峻如常，目光如同掠过风景般扫过，从不停留。
白砚翎偶尔会看到那辆车，但通常只是瞥一眼，心想白羽最近地面勤务好像多了些，并未深思。他甚至有一次在车库遇到正要出发的白羽，很平常地问了句：“今晚回来吃饭吗？” 白羽的回答简洁：“有夜巡，不用等。”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四的傍晚。军校举办一场规模的跨军种交流宴会，旨在增进与近期来访的一支星际陆战队军官团的联系。作为高级指挥官和舰队代表，白羽和白砚翎都需要出席。
宴会设在军校接待中心的中庭，灯光柔和，气氛轻松。白羽到场略晚，他进入会场时，一眼就看到了白砚翎。后者正站在靠近餐台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杯水，而凌寒就站在他身边，两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凌寒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身体微微倾向白砚翎，手里也端着一杯酒，另一只手很自然地虚扶在白砚翎身侧的餐台边缘，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亲密空间。
周围还有其他军官，但那个角落的氛围明显不同。
白羽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那个方向，然后移开，走向正在与陆战队军官交谈的校长等人。他参与谈话，举止得体，只是话语比平时更少，周身那层无形的寒意似乎比室内空调的温度更低了几度。
宴会进行到一半，自由交流时间。白羽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人群，走向相对安静的露台方向，想透透气。就在他经过一条连接走廊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白砚翎和凌寒，站在走廊另一赌观景窗前，背对着这边。
“……起来，那时候你可是我们那片的孩子王，带着我们掏鸟窝、打群架，没想到现在成了独当一面的舰队长官。”凌寒的声音带着笑意和追忆，“时间过得真快。”
“嗯。”白砚翎应了一声，似乎笑了笑，“你也变了，以前可没这么……”他似乎在找合适的词。
“这么圆滑？会来事？”凌寒接话，语气自嘲又带着一丝深意，“没办法，环境逼的。不过有些东西，一直没变。”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某种试探，“比如，欣赏强大又纯粹的人。”
白砚翎似乎没听出弦外之音，只是：“军队里，实力话。”
“是啊……”凌寒的声音更近了，仿佛又微微倾身，“所以，能再次遇到你，真的很高兴，砚翎。”
白羽停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没有继续向前。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身姿挺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阴影勾勒出他下颌冷硬的线条。冰蓝色的眼眸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又仿佛透过夜色，看着走廊另一端那两道距离过近的身影。
他没有走过去，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几秒后，他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宴会接近尾声时，白砚翎才重新回到主会场，他发现白羽不在。问了一下，有人看到指挥官似乎提前离开了。
白砚翎有些疑惑，但没多想，以为白羽是去处理紧急军务了。
他回到家中时，已经接近午夜。家里很安静，林启已经睡了。白羽的书房门缝下透出灯光。
白砚翎敲了敲门，推开。白羽坐在书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些文件和星图，似乎在研究什么。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在台灯下显得有些深邃。
“回来了？”白羽问，声音平静。
“嗯。你怎么先走了？不舒服？”白砚翎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想探一下白羽的额头。
白羽几不可察地偏了下头，避开了他的手。“没事。有点累。”他低下头，继续看文件，“厨房有醒酒汤，喝了早点休息。”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很平常，但白砚翎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淡的……疏离？或者，冷淡？这不太像平时的白羽。白砚翎的狼耳动了动，琥珀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解。他盯着白羽低垂的侧脸看了几秒，没看出什么端倪。
“哦。”白砚翎应了一声，心里的疑惑却种下了。他转身离开书房，带上了门。
门内，白羽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很久，才缓缓写下下一个战术符号。冰蓝色的眼底，一片沉静的冰冷之下，仿佛有隐雷闷闷滚过，无声，却带着压抑的能量。
门外，白砚翎端着微温的醒酒汤，靠在厨房的料理台边，皱着眉，努力回想今晚是否有哪里不对。狼尾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柜门。
有些信号已经发出，有些界限已被触碰。
但接收者，似乎还没调到正确的频率。
而深海之下，冰山沉默，内里冻结的岩层，却因持续的、细微的碰撞，开始出现极其隐晦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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