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长兴坊坊市的青石板路,卷起几片枯黄的桂树叶,随后飘落在墙角。
江离足尖点地的瞬间,“松云鹤游身”已然运转至极致——这门灵心道长传授的身法,在他手中已生出几分似灵心道长那般飘逸出尘的意味。
足尖触到石板时力道只留三分,像仙鹤点水般掠出丈许,身影掠过檐角铜铃时,铃舌轻颤,发出一声细碎的清响,待铃声落地,他人已在十步之外。
身上那件雪白色蝉翼绛纱袍,材质轻薄如雾,随身法翻卷时竟似有流云缠袂。
月光洒在袍角绣着的海涛纹之上,银辉流转间,倒真像极了传闻中隐于云山的仙人,踏风而校
“星蓝,辨得他去向吗?”江离侧头看向肩头,声音压在夜风里,轻得像一片落叶。
蜷缩在他肩头的狐狸立刻支棱起耳朵,星蓝色的眼眸在夜里亮得像两颗碎钻。
它鼻尖快速抽动,粉白色的胡须跟着颤了颤,似乎在分辨空气中残留的气息——那是山匪身上特有的汗味、刀锈味,混着几分劣质酒水的酸气。
片刻后,星蓝猛地抬起爪子,指向西侧街角。
它蓬松的尾巴轻轻扫过江离的脖颈,带着点温热的触感,像是在催促。
江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足下发力更甚,身影瞬间化作一道白影,掠过空寂的夜街。
街边灯笼的光晕落在他身上,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转瞬便消失在巷口。
某座府邸后院的假山中,瘦高山匪正死死攥着长刀缩在阴影里。
这假山是用太湖石堆成的,缝隙间长着些暗绿色的青苔,湿冷的气息钻进衣领,可他却半点不敢动。
他耳尖绷得像张弓弦,死死盯着院门方向,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动了什么。
“幸好老子溜得快……”他在心里反复庆幸,指尖因为用力,深深掐进炼柄的缠绳里。
方才在杜府耳房中,前一刻大家聚还在一起闲聊,李老三还在笑骂着要抢杜家的姐,下一刻,少年便如同魔神般杀入房中,那少年一剑刺穿李老三喉咙的画面,此刻像烙铁般印在他脑子里,那柄清亮的长剑就从李老三喉间穿了过去,血溅在旁边的八仙桌上,染红了半盏没喝完的茶。
剑拔出来时,那少年的脸在烛光下明明秀秀,眼神却冷得像冰,看得他后脊瞬间爬满寒意。
“早知道该跟吴管事去花船,偏要留在杜府之中,唉……”他暗自懊恼。
清风寨的吴管事是灵窍境修士,手里握着寨里的采买权,平时最爱去武陵河上的花船听曲。
今早出发前,吴管事还喊过他,巡狩军最近查得紧,不如去花船逍遥。
那时他贪着杜家库房里的金银,没肯应,现在想来,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等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院外始终没传来动静。
瘦高山匪悄悄挪了挪僵硬的腿,缓缓探出头,左眼贴着假山石缝往外看。
院墙上的爬墙虎在夜风中轻轻晃动,月光透过叶片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正房方向静悄悄的,连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樱
“应该走了吧?”他心里嘀咕着,又等了片刻,才心翼翼地挪出假山。
右手始终紧攥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充血。脚步轻得像猫,每走一步都先试探着踩实地面,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直到贴住后院的院墙,他才猛地踮起脚尖,腰间气血微微运转——虽只是淬体境洗髓阶段,但这点借力翻墙的本事还是有的。
身影跃起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夜风擦过耳际的凉意。
翻身落在街对面的瞬间,他立刻矮下身,再次确认四周是否有人。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那棵老银杏树,被秋风卷着落下满地金黄的叶子,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瘦高山匪松了口气,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定了定神,辨明方向便要往武陵河走——吴管事此刻多半在花船上,只要找到他,凭着其灵窍境的修为,总能护着自己躲过这一劫。
可刚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那声音不重,却像重锤般砸在他心上。
瘦高山匪心脏骤然缩紧,长刀瞬间握稳,指尖甚至已经触到了冰冷的刀鞘。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往旁边的巷口阴影里缩,眼睛死死盯着来路——若是那身法诡异的少年,此刻再跑已来不及;可若不是,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身影在月光下缓缓显现。
那人穿着件青色的锦袍,腰间挂着块玉佩,走路时摇着把折扇,虽已是深夜,却带着几分酒气和脂粉香。
看清来人面容时,瘦高山匪险些喜出声:“吴管事!”
是清风寨的吴管事,吴奎!
他之所以拼着胆子往武陵河跑,正是要找这位常去花船、修为达灵窍境的管事。
紧绷的身子骤然放松,他甚至能感觉到肩膀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发酸。
快步迎上去时,他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惶:“吴管事,可算找着你了!出大事了——”
话没完,他瞥见吴奎的脸色骤然变了。
方才还带着几分醉意的脸,此刻像被冰水浇过,瞳孔猛地收缩,几乎是嘶吼着吐出两个字:“危险!”
“危险?”瘦高山匪心头一凛,多年在刀头上舔血的本能让他瞬间侧身,脚步已经往旁边挪去。
可就在这时,耳际突然炸开一声清越的剑鸣——那声音脆得像碎玉相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灵觉疯狂示警,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后颈。
瘦高山匪下意识地想往前扑,脚下猛地蓄力,甚至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反震力。
可下一瞬,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那痛感来得太快太猛,让他瞬间喘不过气。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截清亮的剑身正从自己胸口穿了出来,剑尖还在微微颤动,带着点点血珠。
月光落在剑身上,映出他自己惊骇的脸。这场景,和李老三死时一模一样。
剧痛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暗红。
身躯倒下时,他左手还下意识地朝着吴奎的方向虚抓——明明就差几步,明明已经看到了希望,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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