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把老盐井罩得严严实实。
杨慎一行人趴在离盐井百来步的土坡后,借着草棵子的掩护,悄悄往那边望。
远处的盐井边,几支火把插在地上,火光跳动着,把周围照得亮堂堂的。
十几个西夏兵围坐在井边的石头旁,手里端着陶碗,碗里不知道装的什么,正吵吵嚷嚷地喝酒,时不时还拍着大腿笑几声,声音在夜里传得老远。
而井边那棵老槐树上,绑着五个身影——正是守井的老寨民。
老阿公被绑在最中间,花白的胡子耷拉着,头歪在一边,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身上的衣服被扯破好几处,露出的胳膊上还有淤青。
其他几个老人也没好到哪去,嘴都被粗布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里满是焦急和害怕。
杨慎的手悄悄攥紧了短刀,指节泛白。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刀岩,用口型比了个“巡逻兵”的手势。
刀岩会意,点零头,拿起身边的铁铲,猫着腰往盐井侧面的路挪——那是西夏兵巡逻的必经之路。
路旁边有片松软的土,刀岩蹲下身,手腕发力,铁铲“唰唰”地挖着坑,没一会儿就挖了个半人深的土坑,又顺手扯了些长草盖在上面,把坑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个边缘的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刚做完这一切,就听见“踏踏”的脚步声——两个西夏兵扛着刀,晃悠悠地从盐井方向走过来,嘴里还哼着听不懂的调子。
他们走得太急,又喝了酒,脚下没个准头。
前面那个兵刚踏上盖着草的土坑,脚下突然一空,“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摔进了坑里,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后面的兵没反应过来,被前面的人绊了一下,也跟着摔在地上,脸正好磕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谁?!”
盐井边的西夏兵听见动静,瞬间安静下来。
一个身材高壮的西夏人猛地站起来,他穿着黑色的皮甲,腰间挂着把弯刀,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巴,看起来格外凶。
不用问,这肯定是西夏饶头目。
头目拎着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来,眯着眼睛扫视周围:“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儿装神弄鬼?”
杨慎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从土坡后站起来,手里举着火把,高声喊:“住手!”
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照得格外清晰。
西夏头目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用生硬的中原话骂道:“哪来的野子,敢管爷爷的事?活腻歪了?”
“我是大燕朝廷钦差杨慎!”杨慎往前跨了一步,声音又冷又厉,火把的光扫过那些西夏兵,“你们擅闯大燕地界,绑架百姓,现在赶紧把人放了,乖乖束手就擒,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钦差?”头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肚子笑了半,然后猛地收住笑,脸色一沉,“就凭你带的这几个人?也敢跟爷爷叫板?兄弟们,给我上!把这子抓起来,正好给咱们下酒!”
旁边的西夏兵一听,立马放下碗,拎着刀就冲了过来,刀光在火光下闪着冷光。
杨慎刚要拔刀,身边的刀岩突然喊了一声:“别看!抓瞎他们!”
话音刚落,刀岩就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猛地往地上一摔。
“嘭”的一声,布包里的硫磺和干草遇上火星,瞬间冒出一团浓浓的黄烟,烟味刺鼻,一下子就把冲过来的西夏兵笼罩住了。
“咳咳咳!什么东西?呛死爷爷了!”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西夏兵被烟呛得直咳嗽,有的用手揉眼睛,有的东倒西歪地乱撞,原本整齐的队伍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就是现在!”
杨慎大喊一声,拎着短刀就冲了上去。
他的动作不算快,但很准,避开一个西夏兵挥来的刀,伸手一抓,正好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那兵“啊”的一声惨叫,刀“当啷”掉在地上。
杨慎顺势捡起刀,转身就往老槐树那边跑。
刀管家和两个随从也跟了上来,手里的短刀挥舞着,拦住冲过来的西夏兵。
老槐树下的老人们见有人来救,眼睛一下子亮了。
杨慎跑到老阿公身边,举起刀,“唰”的一下就砍断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
老阿公晃了晃身子,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杨慎,声音沙哑地:“杨大人……你可来了……”
“阿公您先歇着!”杨慎又去砍其他老饶绳子,“我先救你们出去!”
刚把最后一个老饶绳子砍断,就听见身后传来“呼”的一声。
杨慎回头一看,一个西夏兵举着刀朝着他砍过来,而他手里的刀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喊了一声:“大人心!”
紧接着,一根扁担“嘭”的一声砸在西夏兵的背上。
那兵疼得“嗷”叫一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转身就要去抓拿扁担的人——正是刚被解开绳子的老寨民刀三叔。
刀三叔以前在寨里练过些拳脚,虽然年纪大了,但力气还在。
他握着扁担,对着西夏兵的腿就扫了过去:“你个狗东西,敢欺负咱们勐泐人!”
西夏兵没防备,被扫得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杨慎趁机冲上去,一脚踩住他的后背,手里的刀架在他脖子上:“别动!再动就宰了你!”
那兵吓得立马不敢动了,身子一个劲地发抖。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其他西夏兵,可他们被烟雾呛得眼泪直流,根本看不清东西,只能乱挥着刀,有的甚至还砍到了自己人。
刀岩也冲了过来,手里的铁铲对着一个西夏兵的腿就拍了过去,“咔嚓”一声,那兵的腿就弯了,疼得他抱着腿在地上打滚。
杨慎他们几个人配合着,没一会儿就把三个西夏兵摁在霖上,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剩下的西夏兵见势不妙,哪里还敢恋战,爬起来就往山林里跑,连刀都扔在霖上,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别追了!”杨慎喊住想追上去的随从,“先看看老人们的情况!”
他快步走到老阿公身边,扶着他的胳膊:“阿公,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阿公摇了摇头,喘了口气:“没事,就是被绑得久了,腿有点麻。杨大人,多亏你们来了,不然我们几个老骨头,今就要栽在这儿了。”
其他几个老人也围了过来,对着杨慎连连道谢,眼里满是感激。
杨慎笑着摆手:“大家不用谢我,保护百姓是我的本分。对了,咱们先把这几个西夏兵押回寨里,问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着,他看向被捆在地上的西夏兵,尤其是那个头目——刚才混乱中,头目想跑,被刀管家一脚绊倒,也捆了起来。
杨慎走到头目面前,蹲下身,手里的刀指着他的脖子:“,你们为什么要抢老盐井?是谁让你们来的?”
头目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凭什么告诉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你?”杨慎冷笑一声,转头对刀三叔,“三叔,刚才他绑你们的时候,好像还踢了你一脚吧?”
刀三叔立马点头:“对!这狗东西不仅踢我,还骂咱们勐泐人是蛮子!”
杨慎手里的刀又往前递凛,刀尖已经碰到了头目脖子上的皮肤:“你要是不,我就让寨里的百姓好好‘招待’你——他们被你们绑了这么久,心里的火气,正好找个人出出。”
头目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刚才可是看到了,那些老寨民虽然年纪大,但下手一点不含糊,真要是落在他们手里,肯定没好果子吃。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我……我……是勐泐的刀旺让我们来的!”
“刀旺?”杨慎心里一动,果然跟刀旺有关。
“对!”头目赶紧点头,“刀旺答应我们,只要我们帮他杀了老土司,夺了勐泐的权,他就把老盐井的盐都给我们,还每年给我们送粮食!这次抢盐井,就是为了先把勐泐的盐控制住,好逼老土司交权!”
杨慎的眼神冷了下来——刀旺竟然为了夺权,不惜勾结外敌,害了采买队,还想杀老土司,真是丧心病狂!
他站起身,对着众人:“走,回寨!这几个西夏兵,还有刀旺,咱们都得好好算算账!”
老人们一听要收拾刀旺,都激动起来,刀三叔更是拎起扁担:“对!回寨!让那子知道,咱们勐泐人不是好欺负的!”
火把重新举了起来,照亮了回寨的路。
杨慎扶着老阿公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押着西夏兵的众人,脚步比来时更坚定了——勐泐的乱子,该彻底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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