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答应万万没料到玄烨会在昭仁殿,她明明得了确切消息,主子爷往乾清宫批阅折子去了,这才敢前来昭仁殿寻令窈。
谁承想,方才双喜通传时,竟报了“主子爷、主子”,方惊觉皇帝竟在此处!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门口,透过楠竹门帘稀稀疏疏的缝隙看着椅子上坐着的帝王正悠然品茶。
心中一片懊恼纠结,生怕令窈误会她是得了风声,故意挑这时候来“偶遇”圣驾,行争宠献媚之事。
可事已至此,人已到了门口,名也报了,里头也传了“进”,岂有转身就走的道理?
万答应只得硬着头皮,勉强堆起笑容,挑帘而入,盈盈拜下,行礼问安。
“原是想着许久未见姐姐,心里惦记,特来给姐姐请个安,话。没成想主子爷也在此处,真真该打,扰了主子爷和姐姐话了。”
她讪讪笑了笑,窘迫的脸色通红。
“这有什么要紧?主子爷在便在是了,难道你还怕他吗?”
令窈嘴角衔着一缕浅笑,从西次间走出,吩咐翠归看茶,随即在万答应一旁落座。见万答应如坐针毡的模样,扭头瞪着玄烨佯怒道:
“瞧您,都把万妹妹吓成什么样子了?好端端来句话,倒像犯了大的错似的。主子爷今儿个可得好好补偿万妹妹受的这场惊吓才是。”
玄烨也不知在思量什么,脸上笑意更深,眸中闪过一丝促狭,抬手指着一旁的托合齐问万答应:
“万答应,你可知他叫什么?”
万答应被这没头没脑问得一怔,下意识抬起头,飞快地瞄了一眼托合齐,又慌忙低下头,声若蚊蝇:
“回主子爷,奴才并不认识这位大人,故而不知晓。”
玄烨满脸笑意似是要憋不住般,指着托合齐,把手往万答应摆了摆:
“你告诉她你叫什么?”
托合齐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却本能的上前半步,朝着万答应报上自己的名字:
“奴才正白旗万琉哈氏,托合齐,给万答应请安。”
万答应怔了怔,脱口而出:
“这怎么和我玛法同名同姓?”
话音刚落,玄烨已是笑的前仰后合,又指着托合齐道:
“那你看看他是不是你玛法。”
万答应这才抬眼细看,只见面前站着个二三十的男子,面容端正,身姿挺拔,自有一股精干之气,哪里会是她那老态龙钟的祖父。
托合齐被她那目光看得面红耳赤,窘迫万分,慌忙躬身回道:
“万主子明鉴!奴才只是恰巧与万主子的玛法他老人家同名同姓,实乃巧合,巧合而已!绝无冒犯之意。奴才年轻,岂敢僭越!”
两人一个脱口失言,一个急于辩解,此刻双双反应过来,顿时尴尬得无以复加,不约而同地垂下头,局促难安。
“这世上竟有这般巧合的事。”玄烨笑罢感叹一声,“方才朕一听托合齐报上名姓,当即就想起了你。没成想,这念头刚起你就来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他朝令窈笑了笑,捏着下颚,眸光在他们二人身上一转,揶揄道:
“既然有这般缘分,同名同姓,又是一家子出来的,不如就此认个亲吧。托合齐,你便多了个妹妹;老托合齐多个孙子。”
万答应一听,杏眼圆睁,不知所措看着玄烨,实在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皇帝也有这般促狭的时候。
令窈见她惊得失了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妹妹这是高兴傻了?大的恩典,还不快谢恩!”
万答应猛然回过神,慌忙从椅子上滑跪在地:
“奴才谢主子爷隆恩……”
托合齐见状,只得跟着跪下谢恩。
玄烨唇角一勾,脸上笑意渐淡,颇有几分玩味的看着托合齐,随即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我去乾清宫批折子。你若是困了,便先歇息吧,不必等我。”
托合齐见状慌忙爬起来,快步追上去。
门帘吧嗒一声落下,窸窸窣窣的晃动着,泄进一丝屋外的蒸腾热气,朝地上跪着的万答应扑了过去,背后已是冷汗涔涔,被这热风一扑,浑身燥热难耐,针扎一般。
万答应陡然清醒过来。扭头看着玄烨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随即朝令窈问道:
“姐姐,主子爷这是什么意思?”
令窈心中百转千回,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万答应惊魂未定,面如土色,瘫坐在地上,求助的望着令窈。
“你先起来吧。”
她搀扶了万答应一把,将她从地上托起来,坐回椅子上。
“你也别慌,主子爷许是一时嬉闹,捉弄你一番,句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
且看那托合齐是什么意思,他要是当真你就当真,他要是无意你也别纠缠。”
万答应像是得了主心骨,连连称是,咽了口唾沫道:
“姐姐的是。我素来都没怎么在御前伺候,偶尔见着主子爷,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实在没想到,主子爷当真有时……有时这般……”
她思忖半也没找到合适的字眼,最终只是望着令窈,无奈地笑了笑。
门帘忽的一挑,却是赵昌走进屋内,打个千儿,笑吟吟道:
“给万主子道喜,奴才师傅让奴才来知会您一句,这个托合齐可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官宦之子,家里累世为官。
认了这个哥哥,可是万主子撞大运了,还是主子爷金口玉言,这可不是玩笑话,是实实在在的恩赏呢。”
此言一下子推翻令窈方才的料想,把这莫名其妙的认亲坐实了下去。
万答应原本懵懵懂懂,战战兢兢,此时也镇静下来,左思右想一番,合掌叹道:
“这么一我这还真是撞大运了,白捡了这么一位出身尊贵前程似锦的‘哥哥’!”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未必是坏事,甚至可能是一桩意想不到的机缘,兴奋不已,回头紧紧攥住令窈的手。
“姐姐,无论如何主子爷这话是出口了,哪怕是玩笑话,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就是圣旨。
日后就得按照兄妹相处,孤木不成林,在宫里也不好混,人多好办事,多一个哥哥多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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