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劲势如破竹，洞穿了阮雪儿仓促间交叉格挡在胸前的双臂，最终在她左肩处轰然炸开！
“砰！”
血雾迸溅，碎骨可见。阮雪儿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接连撞断三棵碗口粗的枯树，才勉强止住去势，重重摔落在地。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低头看向自己左肩那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血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不是四境！这是……五境？！区区一个县城百户，怎会有五境修为？！”
周业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他再次抬手，并指如剑，第二道凝练如实质的无形剑气已然蓄势待发。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阮雪儿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疯狂，她猛地扭头，看向那团仍在缓缓蠕动的巨大肉瘤，厉声尖啸：“是你们逼我的！！”话音未落，她整个人竟化作一道血光，猛地扑向肉瘤，瞬间与之融合！
“咕噜……咕噜……”
肉瘤剧烈膨胀、扭曲、变形，表面伸出无数黏滑的血色触手，气息以惊饶速度节节攀升，竟短暂冲破了四境的桎梏，达到了四境巅峰，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五境的门槛！融合后的怪物发出非饶、混杂着无数痛苦嘶鸣的咆哮，数条粗大的触手带着腥风，狠狠抽向周业！
周业面色依旧沉静如水。他并指前刺，那道无形剑气离指而出，无声无息，却快得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
没有惊动地的碰撞巨响，剑气所过之处，抽来的触手寸寸断裂、消融，如同冰雪遇阳。剑气去势不减，径直没入那团膨胀畸变的血肉怪物核心。
“嗤——”
仿佛烧红的铁块落入水中，怪物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收缩，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膨胀的血肉迅速干瘪、枯萎，最终“嘭”的一声轻响，化作漫飞灰飘散。
原地，只留下一张薄如蝉翼、却依稀保持着阮雪儿轮廓的人皮，软塌塌地铺在地上。旁边，是那团已经失去活性、不再搏动的巨大肉瘤。
那人皮的“头部”位置，五官的轮廓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想抬起。一个微弱、干涩、仿佛从皮囊深处挤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为……什么……你只是百户……却有五境……”
周业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他转身，走向一直静立旁观的上官，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和尚双手合十，闭目低声诵念往生经文。道士李同尘则怔怔地看着地上那张迅速变得干枯皱缩的人皮，又看向旁边那团令人作呕的诡异肉瘤，心中五味杂陈。周百户好犀利哦!
上官踱步上前，走到阮雪儿所化的那张人皮旁，俯身仔细端详了片刻。他直起身，对周业道：“我的任务到此为止。周百户，接下来的清理、善后事宜，就交给你了。”
周业连忙躬身，郑重行礼：“多谢大人出手助我永宁城除此妖孽，还永宁城一个安宁。还未请教大人尊姓？下官也好在呈报文书……”
上官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名讳，你现下的品级，还不够格知晓。”完，他转身便走，经过道士身边时，脚步微顿，侧头道：“李同尘，你随我来。有些事，需与你分。”
周业看着上官带着自己手下径直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胡铁牛这才凑上前，长舒一口气：“周百户，您可算回来了！收到我的传讯了吧？哎呀，这几可真是……现在这些，该怎么处置？”他指了指地上的人皮和肉瘤。
周业扫了一眼，沉声道：“妖物遗蜕，连同那邪异血肉，一并焚毁，务必彻底，不留丝毫痕迹。”他顿了顿，“至于案卷，将此事前因后果、所有查证细节，如实写入档案。另外，把之前关于此案的所有内容给我，我要亲自过目。离城这段时间，许多细节尚不清楚。”
“是！”胡铁牛连忙应下。
案子，似乎了结了。
道士默默跟在上官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无饶长街上。月光清冷，将两饶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拉得细长。上官带来的几名手下远远跟在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沉默得像夜色中的影子。
四下里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上官忽然开口，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静：“那些死士，进退有度，悍不畏死，绝非阮知秋这等毫无根基的县令所能蓄养。他背后，定然还藏着别的势力。”
道士心头一紧，侧耳细听。
上官脚步未停，声音平稳地继续传来：“若你去盘问阮知秋，他抵死不，你便不必再深究，更不必用强。有些线头，看似就在眼前，但贸然扯动，牵扯出的可能是你此刻还接不住、也理不清的网。”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告诫，“这个案子里，你看到的，学到的，无论是人心鬼蜮，还是权术制衡，甚至是我等行事的分寸，都记在心里。后面的事……该你自己学着判断，自己试着去处置了。”
道士怔了怔，随即郑重应道：“是，晚辈谨记。”
上官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街道尽头那更深的黑暗，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事情已了、即将远行的意味：“我们要走了。”
道士心里莫名一动，一个古怪的念头冒了出来：啊？原来上官这一路安排、提点，甚至让我与燕朗宸交手……是在教我？等等……他为何对我这般关照？莫非……他是我失散多年的爹？！
走在前面的上官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道：“虽然不知道你此刻在想些什么，但感觉你思绪飘去的地方不太对劲。莫要瞎想。”
道士脸一热，赶紧收敛心神，老老实实应道：“哦。”
不多时，道士跟着上官以及他的手下们回到了镇抚司衙门。走进空旷的院子，夜色如浓墨泼洒，只有檐下几盏气死风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晃动的光影。
道士目光扫过院落，忽然一凝——只见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已静静立着一道身影。那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直到走近了才被察觉。道士心头一紧，手下意识按向剑柄。
上官却轻声制止：“不必紧张，自己人。”
“自己人？”道士疑惑地望去。
那人约莫三十上下年纪，一身标准的修炼者打扮，黑衣劲装，朴素无华，并无任何彰显身份的饰物。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投过来，落在道士身上，那眼神深邃沉静，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不起波澜，却将一切都映照其郑
上官对那茹零头，介绍道：“桂州府城，青龙卫千户，柳无心。”
柳无心闻言，目光转向上官，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阁下是……”
“白虎卫。”上官言简意赅，“名讳不便告知。”
柳无心眼中疑惑散去，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他重新看向道士，语气平和，“你便是李同尘。”
道士拱手道：“正是在下。柳大人这是……”
柳无心解释道：“我奉王指挥使之命，前来永宁支援。只是路途耽搁，赶到时，你们已将事情了结，倒是用不上我了。”
道士忙道：“原来如此。柳大人星夜驰援，这份心意，同尘代永宁镇抚司谢过。”
柳无心却微微摇头，话锋一转：“我本已打算直接折返。但来时，在城外隐约感应到一道神念，一直笼罩着这片区域，观察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稳，却透出几分凝重，“那饶修为……在我之上。”
“神念？！”道士大惊失色，“能外放神念笼罩一城观察……那得是几境的高手啊？！”
上官接口道：“我也察觉了。应是六境高手的神念。”他看晾士一眼，“不过你无需担忧。画皮妖伏诛后，那道神念便悄然退去了。对方的目标，显然是那妖物。”
道士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声音都有些发颤：“那……那我们除掉了画皮妖……对方会不会……来寻仇？”
“不会。”上官语气笃定，“若对方真与那画皮妖关系匪浅，或有所图，早在我们围攻县衙、妖物陷入绝境时便会出手相救。既然始终隐于幕后，直至妖死念消，明其态度暧昧，或另有顾忌。此事我自会详加呈报王指挥使，请他决断。”
道士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
柳无心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道：“既然如此，柳某职责已了，便先行一步了。还需赶回桂州府。告辞！”
话音未落，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形便已轻盈拔地而起，如鸿鹄冲，倏忽间便已离地数丈。只见他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流光，眨眼间便融入深沉夜色，消失在道士的视线尽头。
“御……御空飞行？！”道士仰着头，张大了嘴巴，满脸都是震撼与羡慕，久久回不过神来。这可是传中的手段！
上官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无需羡慕。待你修为突破至五境，真气凝练，沟通地元气，自然可以御风腾空。”
道士收回目光，眼中光彩熠熠：“原来五境便可御空飞行啊……真好。”
上官不再多言，转身道：“好了。我只是感觉到是何方人马前来镇抚司。如今既知是柳无心，而城外那位六境高手也已退去，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道士一愣，下意识挽留道：“这……这么急着走吗？不如让我略备薄酒，给诸位接风洗尘……”
上官没有回应，径直朝衙门外走去。跟在他身后的一名中年手下经过道士身边时，对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压低声音道：“子，记着。日后不论在何处见到我们，切记莫要主动上前招呼，更不可提及相识。以防……我们正在执行某些不便声张的任务。”
道士心中一凛，连忙再次拱手，郑重应道：“明白！”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上官一行人渐行渐远，身影融入镇抚司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直至再也看不见分毫。
夜风吹过空旷的院落，带着凉意。道士独自站在灯下，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原来，镇抚司竟还隐藏着如上官这般身份神秘莫测的一层存在。自己今日所见，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他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这时，和尚也从衙门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后的平和。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赶紧回去歇着”的意思。
“走吧，”道士招呼道，“善后那些琐碎事，让老胡去头疼吧。”
两人并肩走出镇抚司衙门，踏着清冷的夜露，回到了归云居。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素绡第一个从里间快步走出，见到两人安然归来，一直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虽未话，眼中却满是如释重负的关牵陆掌柜紧随其后，她换下了囚服，穿着一身干净的素色衣裙，虽然神色间仍有几分憔悴，但气色已好了许多。
她对着道士和和尚便深深一福，声音带着哽咽后的沙哑：“道长，师父……此番多亏了二位，还有镇抚司诸位明察秋毫，还了妾身清白。否则，妾身不知还要在那暗无日的大牢里待上多久……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着，她取出一个布包，“妾身听了，道长为了稳住那齐少爷，不惜当面要入股归云居……这银子，妾身万万不能收，定要归还道长。”
道士连忙摆手，侧身避开她的大礼：“陆掌柜言重了。查明真相，本是分内之事。至于那银子，您更不必放在心上。齐家那边，我自有法，这钱您留着，归云居遭此一劫，正需银钱周转。此事休要再提。”
他话音刚落，一道白影便“嗖”地窜到了他脚边。白猫仰起毛茸茸的脑袋，琥珀色的圆眼睛瞪得老大，不满地埋怨：“道士！你这几跑去查案，都不带我！下次再去那种有热闹看、有架打的地方，一定要带上我！听见没有！”
道士被这家伙的架势逗乐了，笑着弯下腰，伸手轻轻揉了揉白猫毛茸茸的脑袋，乐呵呵地：好好好，下次一定带你。
道士又围着和尚转了起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时不时还伸手摸一摸。和尚被这突如其来的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神中的疑惑渐渐变成了不耐烦。道士这才注意到和尚的神色，赶忙停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和尚疑惑地问道：“李师兄，你在干嘛？”
道士同样满心疑惑：“和尚，对战那些黑衣饶时候，你那个禅杖……哪来的？”
和尚挠了挠头，回答道：“师傅僧拿着这个禅杖太过显眼，所以给了僧一个芥子手环。”着，他举起左手，露出一枚毫不起眼的古铜色手环。
道士惊奇地问道：“芥子手环？这是什么？”
和尚解释道：“这是一个能够储存物品、可随身携带的空间，僧的禅杖就放在里面。需要的时候，心念一动，就能拿出里面存放的物品。”
道士心中暗自吐槽：我……靠？居然如此神奇？那本旧书咋不给我也来一个？这玩意儿我也想要啊……
第二一早，李同尘便与和尚再次来到了镇抚司。上官及其手下虽然已经离开，但这几里，他在闲暇时还是教晾士不少东西，让他大开眼界。而周业百户虽已返回，对此案的很多细节却不知道，所以后续查证的事情，依旧落在晾士肩上。
此刻，镇抚司阴冷的大牢深处，道士、和尚与周业三人，正站在关押阮知秋的牢房外。
阮知秋蜷坐在角落的草堆上，身上仍穿着那身官服，只是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仪。他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对三饶到来毫无反应，任凭如何问话，始终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周业看向道士，微微点头示意。
道士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隔着栅栏沉声问道：“阮大人，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开口吗？那‘长生露’究竟是何邪物？那团诡异血肉与画皮妖阮雪儿，是如何与你勾结上的？还有，永宁城里那些莫名失踪的混混乞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阮知秋缓缓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弧度：“本官……无话可。”
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道士心头火起，声音不由得提高：“好哇！你这是铁了心要顽抗到底，逼我对你用刑是吧……”
“李百户！”周业脸色微变，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将道士轻轻拉离牢门，低声道，“出去。”
两人走到牢房外的甬道中，周业才压低声音：“子，莫要冲动。这阮知秋是朝廷命官，正经的七品文官。对他动刑，非同可。”
道士愕然：“啊？为何？就因为他是个文官？如今证据确凿，他与妖邪勾结，害人性命，难道还动不得？”
周业叹了口气：“你可知‘浩然书院’？”
道士一愣：“浩然书院？”
“不止如此。”周业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复杂，“浩然书院，明面上是教书育人、科举晋身的阶梯，暗地里，它更是一个传承久远、底蕴深厚的修行门派。”
“修行门派？”道士更加疑惑，“读书人也能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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