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踏出铁匠铺的大门,陆望舒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空,眉头微蹙。她敏锐地瞥见一只麻雀正停在不远处的屋檐上,黑豆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神色间透着一丝异样。
李师弟,陆望舒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旁的道士,声音轻却带着几分凝重,你有没有觉得...那只麻雀有些不太对劲?
道士闻言,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那只在屋檐上驻足的麻雀,嘴角微微上扬:陆师姐也看出来了?
陆望舒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叫我也看出来了?
道士负手而立,神态从容:我的意思是,陆师姐果然聪慧过人,与我心有灵犀。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我也注意到那只麻雀不太对劲了。
..........陆望舒一时语塞,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火气。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李师弟,陆望舒抿了抿唇,努力维持着师姐的威严,别打岔。我是认真问你,什么时候发现那只麻雀有问题的?
道士笑意更深,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陆师姐这么聪明,弟我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准确地,是昨就发现了。
......陆望舒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那点不快,转而问道:好了,李师弟,言归正传。接下来咱们去哪里查访?
道士收起玩笑的神色,略作思索后道:其实现在线索已经比较明确了,去巡检司或者河神神庙都可以。巡检司或许能查到历年河神娶妻的记录,而河神神庙...那里可能会有更多直接的证据。
陆望舒点点头:李师弟,你了算吧。
道士赞同地点头,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向河神庙的方向走去。那只停在屋檐上的麻雀见状,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却并未走远,而是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两人一猫缓步走向巡检司。这座古老的建筑坐落在镇中心,青灰色的砖墙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刚到巡检司门口,就看见一个老衙役懒洋洋地倚在门边打盹,嘴角垂下的涎水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细流缓缓滴落在青石板上。
这位差爷,道士李同尘轻声唤道,语气恭敬有礼,我们想见管事的巡检大人。
老衙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不耐烦地挥挥手:巡检大人?哦...这...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晾士递上来的一锭碎银上,眼睛顿时一亮,连忙接过,动作敏捷得与年龄极不相称。呃...他老人家...在不在巡检司里我可不准。你们等着,我去找找看。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才慢悠悠地从后堂挪了出来。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佝偻着背,走路时双腿直打颤,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他眯着昏花的老眼,上下打量着道士和陆望舒,好半才认出他们是来客。
你...你们是?巡检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道士恭敬地行礼:这位大人,我是云游江湖的散修,想向您打听一些关于河神娶妻的事。
河神...娶妻...巡检重复着这几个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这个...这个...镇里是有这个风俗...但是...
陆望舒见状,轻声问道:大人,不知可否让我们查看一下镇志?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河神娶妻的记载。
巡检闻言,连连摆手:镇志...镇志在...在巡检司档案房里...但是...这个...这个风俗是听是祖上传下来的...但是镇志不能随便查...
道士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巡检面前的桌上。银子碰到木桌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昏暗的衙门里格外清晰。
巡检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飞快地抓起银子塞进袖中,动作敏捷得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啊...这个...既然二位远道而来...老朽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的...
在巡检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间布满灰尘的书房。巡检颤巍巍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破旧的县志,翻到记载风俗的那几页。然而,关于河神娶妻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沣水镇旧俗,每年选良家女一人,献于河神,以求风调雨顺...此乃民间习俗。
就这?陆望舒皱眉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就这么几句?
巡检尴尬地笑了笑:呃...这个...这种类型的事,都是归镇抚司管的,老朽记性不好...可能还有别的记载...但是...但是...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啊!老朽突然想起来,厨房里还炖着汤,我得去看看...二位请自便...
没等他们回应,巡检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书房,留下二人一猫面面相觑。
看来在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道士合上镇志,叹了口气。
离开巡检司后,两人一猫径直前往镇上的河神庙。远远地,他们就看见庙前香火鼎盛,人来人往。庙门口站着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庙祝,正热情地招揽着香客。
刚踏入庙门,道士就不由得有点恍惚——仿佛又来到了永宁城的金玉寺。一位穿着华丽的中年妇人正虔诚地对着河神像磕头,旁边的庙祝则殷勤地介绍着:这位夫人,您求子啊?来我们河神庙就对了!我们河神最灵验了,专保早生贵子!只要心诚,包您明年抱个大胖子!
不远处,一位面容憔悴的员外模样的男子正愁眉苦脸地站着,另一个庙祝立刻热情地上前搭话:这位老爷,可是房事不利?来我们河神庙就对了!我们河神专治这种难言之隐!只要诚心祈求,保您重振雄风!
一个穿着稍显体面的庙祝注意到了他们,眼睛一亮,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陆望舒身上时,眼睛顿时亮得像发现了宝藏。
二位,可是来求子的?庙祝热切地盯着陆望舒,那眼神让陆望舒浑身不自在。
道士不动声色地挡在陆望舒面前,摇头道:我们就是随便看看。
庙祝闻言,脸上的热情顿时消退了几分,但看到道士往功德箱里塞了一锭银子后,立刻又换上了笑脸:哎哟,这位道长真是心诚!如果想求子,记得找我啊,我保证让您心想事成!着,他还对着陆望舒抛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
陆望舒强忍着心中的火气,不悦地朝道士靠了靠。道士会意,又往功德箱里塞了一锭银子,这才换来庙祝变脸般的热情服务。
这位道长,您想了解什么?尽管问我!庙祝点头哈腰地道。
道士指着河神像问道:不知这位河神是何来历?这河神娶妻的典故又是从何而来?
庙祝立刻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我们这位河神啊,那可是沣水河的守护神!自古以来就保佑着我们这一方水土风调雨顺。至于河神娶妻嘛...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这个嘛,也是自古就有的传统。每年选一位贞洁的良家女子,献给河神,河神一高兴,咱们这一带就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道士和陆望舒听完后,发现这些法与冯掌柜之前讲述的相差无几,没什么新的信息。
然后道士又问:那选了新娘的女子呢?仪式举办过后怎样了?
那庙祝连忙:仪式完当然是回家了呀,不是我,选上过河神新娘的女子,都收到河神的祝福,媒婆都踏破家门口了.
多谢道友解惑。道士拱手道谢,又往功德箱里添了一锭银子。
离开河神庙时,道士的余光不经意扫过那尊河神像——那模糊的面容被香火熏得黝黑,倒真像是随手捏就的泥偶。想到:这些庙祝,比之金玉寺的和尚还要市侩几分。
两人一猫默默地回到了悦来客栈。在客栈的大堂里,道士与陆望舒商议道:看来簇能查的都已经查了,明日一早我们吃完早餐就离开吧。反正此处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陆望舒问:李师弟,我们真的要离开吗?没有别的办法了?
道士点点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办法,想要知道真相,那么便不能置身于棋局之上。
陆望舒犹豫了一下,那只一直跟着我们的麻雀,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道士淡淡的:师姐无需担心,师弟我自有分寸。
傍晚时分,陈烈快步来到纪神鹰面前,抱拳行礼道:大人,昨晚那道士放出传讯飞蝉,被灵羽雀拦下了。信件在此,属下还未曾看过,请大人过目。
纪神鹰接过信纸,目光落在那字迹歪歪扭扭、宛如蚯蚓蜿蜒的信纸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只见信里写着:
王大人敬启
展信如晤。
属下李同尘,自别后朝思暮切,恰似离水之鱼怅望深渊,离林之鸟倦栖枯枝。每忆大人音容,未尝不魂牵梦萦,恨不能肋生双翼,即刻飞至大人驾前。
不知大人近来龙体康泰否?时值夏秋之交,候乍寒乍暖,伏愿大人珍重凤体。属下虽身在江湖,却日日焚香祈祝——若能使大人添寿延年,便是折我十年阳寿亦甘之如饴。
闻大人雅好风月?桂州府新近来了几个姑苏来的歌姬,据闻皆是一等一的人间绝色:眼波比西湖秋水更澄澈,肤质较初雪晨露更莹润。属下已着人打点妥当,只待大人一声令下,即刻送往府上——当然,若大人已有红袖添香,此言大可当作清风过耳。不过以大人之风采,便是瑶池王母见了,怕也要停驻云车,多看两眼呢!
更有一事禀报:属下每忆及大缺日指点江山之风采,犹觉胸中热血翻涌。犹记那日大人玄衣玉带,三言两语便将下大势剖析得鞭辟入里,连案头茶盏都似承了灵气,盏中清茗竟比平日清冽三分!属下归来后办案时灵感泉涌,连周大人都夸我近来判案如有神助——这等机缘,皆拜大人所赐。
另有一桩奇遇:前日听闻桂州府有窖藏三十年的西域贡酒梨花白,原是进献当今圣上的御酒,后因故流落民间。属下打探得知,此酒现藏于某位致仕大臣的私窖郑属下拟亲自前往,纵散尽积蓄也要为大人求得一坛——当然,若大人公务繁忙,属下绝不叨扰。只是...纵使需在殿外长跪三日,能遥望大人衣袂一角,亦属三生有幸!
随信附上拙笔所绘像一幅。属下对着大饶画像临摹三日,茶饭不思——画技虽拙劣难描大人万一,却也竭力捕捉了那三分神韵。画中大人较之麒麟阁功臣图犹胜三分,若得大人闲暇时展卷一观...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惟愿: 大人永驻青春, 佳人常伴左右, 美酒盈樽不绝, 捷报频传不断!
属下李同尘顿首再拜 夜不能寐,翘首盼复。
纪神鹰目光触及道士画的那幅所谓的画像时,嘴角微微一抽。
那所谓的画像,是画人,却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线条杂乱无章,轮廓模糊不清,若不仔细分辨,根本不知道画的是个人,倒像是一团随意揉搓的墨团。
纪神鹰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强压着将信纸揉成一团的冲动。他抬头看向陈烈,语气凝重道:这信,你拿去烧了。听我一句,最好连看都别看。
陈烈眉头紧锁,一脸困惑:大人,为何?
纪神鹰长叹一声,神色复杂:若你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看完后,务必要烧掉。
陈烈愈发不解,不明白这封信究竟有何蹊跷,竟让素来沉稳的大人如此反福但他向来对纪神鹰言听计从,当即抱拳应道:
尽管满腹狐疑,陈烈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翼翼地展开信纸。才看了寥寥数句,他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脸上写满古怪。那肉麻夸张的言辞让他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抓起火折子,的一声将信纸点燃,看着它化作灰烬飘散。
待烟尘散尽,陈烈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信内容并无不妥...为何不直接转交给王大人?这般处理,会不会引起王大饶疑心?
纪神鹰神色笃定:相信我,王玄戈见到这封信,只会避之不及。所以,送与不送,已无区别。
陈烈恍然大悟,恭敬地抱拳行礼。纪神鹰负手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忽然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只会阿谀奉承的草包罢了,毫无真才实学。他停下脚步,转身吩咐道:听闻他们已不打算继续追查?盯紧了!务必确认他们安分守己——仪式未结束前,沣水镇不准传出任何风声。至于仪式之后......他的声音陡然转冷,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属下明白!陈烈抱拳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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