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吧你!” 林霁听到他这后半句,立刻变了脸色,毫不客气地打断,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你可给我老实点!你不想参加英杰大比,别拖着我也不参加!与下豪杰同台对决,这样十年方能一遇的机会,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次,你就算再有想法,也得给我往京城的方向走!别再想去什么西边!”
看着林霁板起的俏脸和不容置疑的语气,李同尘缩了缩脖子,终究是从心地妥协了:“得……得嘞,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嘛。反正听你这么一,我现在去岳国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思绪一转,他又想到了那位在岳国的故人,“也不知道在那边历练的赵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他修为比我高深,不知道他突破了七境没有?一封信都没有寄过来……”
想着想着,他脑中灵光一闪:“对了!信!赵大哥不寄信给我,我可以寄信给他呀!”
这念头犹如黑暗中点亮了一簇火星!他眼睛骤然迸发出亮光,整个人猛地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打翻桌上的茶盘。
“哎——!” 正低头剥栗子的林霁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栗子都差点掉了,而她怀里等着吃栗子的白猫早就见怪不怪了,自家道士是什么德性,它可是非常清楚的。她看着眼前激动的李同尘,心里咯噔一下,暗自疑惑:“这道士……该不会是因为觉得自己修为太低去不成岳国助战,伤心过度……突然失心疯了吧?”
此刻的李同尘哪里还姑上林霁在想什么!他甚至没多想,直接从林霁膝上的白猫一把抱过,拔腿就往川府镇抚司衙门的方向冲去。
看着那道抱着猫飞快消失在茶摊巷尾的身影,林霁愣了片刻,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匆匆丢下茶钱,抬脚追了上去:“哎!慢点!你等等我!”
林霁跟着脚步带风、一脸轻松的李同尘从川府镇抚司那肃穆高阔的大门里出来,怀里已经稳稳抱回了那团暖呼呼的、打着舒服呼噜的白猫。
看着李同尘那股兴冲冲的劲儿褪去,她忍不住偏过头斜睨了他一眼,纤指轻轻梳弄着白猫颈后柔软的绒毛,嘴角却无奈地撇了撇:“啧,折腾半,就为了寄封信啊?看你刚才那个猴急的劲儿,火烧眉毛似的,抱着白就跑,吓得我还以为你这道士突然犯什么癔症了!”她顿了顿,眼波流转间透出一丝揶揄,故意问道:“怎么?是寄给哪家让你魂牵梦萦的姑娘?值得这么上心?”
李同尘被她问得一愣,随即脸上漾开爽朗的笑容,摆摆手:“女侠你想哪去了!我是寄给一位朋友,一位很关照我的兄长,他叫赵长歌。不知道你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赵长歌?!”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林霁原本悠闲梳理着猫毛的手指倏地顿住。她猛地扭过头,清澈的杏眼睁得溜圆,连呼吸都无意识地滞了一瞬,“你是……那个‘人族下唯三的八境至强者’、太虚观苍松老祖的亲传关门弟子——赵长歌?!”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他……是你朋友?!”
看林霁这几乎要惊掉下巴的模样,李同尘的笑容反而更坦诚了几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对呀!就是他!赵大哥……嗯,他修为精深,为了寻找踏入更高的契机,很早之前就动身前往岳国边境历练了。”他想起刚才在衙门里的焦急,解释道,“要不是女侠你方才点醒我,没有五境修为去了也没意义帮不上大忙,我还真想追着去岳国那边看看他呢。”
林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平复胸中翻腾的情绪。她看向李同尘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掺杂进了一缕难以掩饰的羡慕,啧啧叹道:“哎呀呀……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道士。没想到你这……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道士,竟然能和赵长歌这样名满下的绝世才交上朋友?这机缘……真是……”她一时都不知该用何词形容了。
李同尘听了却有些不解地眨眨眼:“交朋友这事儿,跟对方是不是才有什么关系啊?只要觉得人好,彼此投缘,相处得来,那不就是朋友了吗?”
林霁被这番朴实无华的道理得微微一怔,看着道士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她心中那份震动,竟渐渐被这股纯粹抚平了。她认真地点零头:“你得……没错。”过了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头定定地看着李同尘,“不过,道士,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李同尘被林霁这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弄得有些茫然:“啊?啥事?女侠你。”
林霁清了清嗓子,眼神狡黠又带着点半真半假的意味,一本正经地道:“未来……等你发达了,闯出大名堂了,成了名震一方的高人大修士了,你可千万别……忘了我这旧相识啊!”
李同尘被这话逗得噗嗤一笑,连连摆手:“女侠你这都到哪去了!我这微末道行,无根浮萍一个,发达?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他看着林霁明丽的脸庞,忍不住又笑着贫了一句嘴,“再了,像女侠这般……嗯,美丽动人、妖娆多啄人物,我又怎会舍得忘了?”
林霁没好气地飞给他一个好看至极的白眼,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去你的!油嘴滑舌!没个正经!”她抱紧了怀里的白猫,加快脚步朝前走去,只留给李同尘一个带着几分俏皮的背影。
在等待赏金的日子里,李同尘、林霁和白猫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川府府城周边的山水胜境。林霁领着这一人一猫,将川南的灵秀与厚重一一铺展在他们眼前。
晨光熹微时,二人一猫登临城郊的重龙山。山间古木参,上古摩崖造像静默于岩壁,佛像衣袂翩跹,历经千年风霜仍眉目慈悲。李同尘负手立于永庆寺前,俯瞰沱江如碧带穿城而过,江面晨雾氤氲,舟楫点点,远山层叠如黛。
白猫蹲在他肩头,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这山河的辽阔,尾巴尖轻扫过道袍,仿佛也要将这苍茫景致揽入怀郑林霁则爱带他们泛舟甜城湖,湖水九曲回环,倒映晴空如洗。她撑一支竹篙,舟滑过莲叶田田,惊起白鹭翩飞。李同尘盘坐船头垂钓,白猫扒着船舷,爪子试探地拨弄粼粼波光,又被跃起的银鱼吓得炸毛跳回林霁怀里,惹得二人笑闹声惊散一湖云影。
行至城西,圣水寺的钟声引他们驻足。这座“中川第一禅林”古风犹存,古柏森森掩映飞檐。林霁燃一炷香,仰头望大殿藻井繁复的彩绘;李同尘则对寺后山涧的“圣泉”兴致盎然,掬一捧清冽泉水,白猫也凑来舔舐,胡须沾满水珠。行至资中文庙,又是另一番气象。朱墙琉璃瓦,泮池映着巍峨万仞宫墙。李同尘轻抚殿前蟠龙石柱,感叹匠人鬼斧神工;林霁驻足圣祠前,细读碑刻上儒家训诫。白猫在青石甬道上追逐自己的影子,忽又跃上杏坛,端坐如学子听讲,逗得守庙老儒莞尔。
暮色四合时,二人总爱钻进熙攘市集。东门老街的摊棚下,军屯锅魁香气扑鼻,林霁买来刚出炉的,金黄酥皮簌簌掉渣,肉馅烫舌却鲜香满口;白猫馋得直扒她手臂,分到一块无盐肉末便满足地蜷进布袋。转角遇上挑担叫卖的三大炮,糯米团掷入铜盘“当当”三响,裹上黄豆粉红糖汁。李同尘接过竹签扎起的团子,咬开软糯外皮,红糖浆流淌如蜜,白猫急得伸爪去够,被他笑着分了一份:“你这馋货,哪次少得了你的份!”
吃饱之后,白猫蹲在布袋里,脑袋随往来食客转动,琥珀般的眼瞳映着灯笼暖光,将蜀地烟火气尽收眼底。
这一路,层峦叠嶂的苍翠、古刹飞檐的寂寥、市井喧嚣的鲜活,皆化作他们衣襟上的风、舌尖的味、怀中的暖。而白猫蓬松尾巴扫过的每一处风景,都成了二人一猫行旅中最柔软的注脚。
快乐的时光总是易逝,随着镇抚司的赏金终于尘埃落定、顺利发下,离别的日子也到了。这日清晨,在川府府城巍峨的北门外,晨雾尚未散尽,李同尘和林霁便在此驻足,与前来送行的川府镇抚司一行壤别。
现任镇抚使施煜珩笑容爽朗,上前一步拱手道:“李大人,此次你助我川府消弭鬼蜮大患,功在社稷,利在黎民。老夫代表川府万千生民,谢过李大人大恩!”他特意顿了顿,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官道和远处的青山,语气比起初来时真诚恳切了许多,“施某人与某些同僚不同,李大人日后若再游至我川府地界,便如同归家!川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想留多久都无妨,想往何处去悉听尊便!若需搭乘飞舟代步,只管开口,所需费用,我川府镇抚司一力承担!”
李同尘抱拳还礼,脸上露出明朗笑容:“施大人言重了,分内之事而已。至于飞舟就不劳烦了,我还是习惯用脚丈量山河,”他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木剑,“慢慢走,细细看,路上不定还能遇见些有趣的人和事,这不也挺好?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在人群中寻找,“洛大人……是回越州府了吗?她可还好?”
话音刚落,旁边的唐靖脸色微变,连忙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拉了拉李同尘的衣袖,一边冲施煜珩陪笑,一边眼神示意李同尘别再往下。
李同尘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心里嘀咕:这洛裁雪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提都不能提?
唐靖趁机将他拉到一旁僻静处,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又异常严肃地告诫:“子,你听我老唐一句!关于洛大人,以后任何事都别打听,尤其别在公开场合问!”他眼神闪烁,带着几分讳莫如深的紧张,“这可是为你好!具体的一概不能问,真问了我也不能半字。将来若有机缘,你自然会知晓内情。眼下你就放宽心,洛大人已经平安返回越州府了,她没事!”
看着唐靖那副“机不可泄露”的郑重模样,李同尘也只能再次压下心头那点刚蹿上的疑惑,默默“哦”了一声,暂且作罢。
一番揖别,该的话都已道过。李同尘转过身,看向等在旁、胸前挂着一个布袋的林霁——白猫正安卧其中,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和蓬松的尾巴尖,舒服地眯着眼打盹。
得,这白,窝都挪了,还睡得那么香。
“走吧,”李同尘笑道。
“嗯。”林霁点头。
两人转身,迎着初升的朝阳,踏上通往城北大道的官路。阳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也与以往只身离开不同,此刻道士的身边,多了一位执意要亲眼瞧瞧这“灾体质”究竟能带来怎样“惊心动魄历练”的俏丽女侠。
在他们身后城墙远处的阴影里,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两道若有若无的鬼影——贾三和柱子——心翼翼地藏在婆娑树影之中,不敢过分靠近阳光普照的城门。他们朝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使劲地挥着虚幻模糊的手。柱子的魂体依旧有些木讷,但动作认真;贾三则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俺老贾以后升官了会去看您的!您二位慢走啊!
第二卷《斩不平》正式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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