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找到宁枫城的房间里时,李同尘把整个过程如实道来。宁枫城听完后,脸上表情极其复杂——哭笑不得,无奈,还有点茫然:“所以……”他捏了捏眉心,“就因为那流绯看见我那跟汪师姐站在走廊上聊了会儿关于弟子练剑的进度?”
李同尘随后又把查到的真相原原本本禀报给了惠栖霞。
屋子里安静得像凝固住了。惠栖霞端坐在那,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眼底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力和恍惚。
“……同尘,”她的声音干涩,带着点疲惫的哑,“你是……这一切源头,就只是流绯那个丫头……因为偶然看见枫城和青冥的汪仙子在走廊上,了几句话?”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要从这种荒谬的事实里找回一点逻辑,再开口时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不确定的自嘲: “而那之后,铺盖地的谣传就这样起来……然后我……”她深吸了口气,指尖掐着掌心才勉强维持住平静,“……就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就要和自己的道侣……离婚?”
她的眼神越过李同尘,投向远处,像是透过窗棂在看向某个荒诞绝伦的笑话,半晌,嘴角扯起一丝极轻微的弧度。她轻轻摇了摇头,那点弧度转瞬即逝,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沉入寂静里。真相,荒唐得像一出大的笑话,却又冰冷地摆在她面前——让她因为这样一个笑话……差点亲手拆了自己的家。
李同尘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瞬间复杂起来的表情,心中默默补充:霞姨,还多得是你那些“塑料姐妹花”的功劳呢……不过这话他没敢,只是目光里那份同情,更深了。
惹了掌门还想轻易脱身?做梦!
流绯的处置结果很快公之于众:
玩忽职守,延误灾情:因她故意无视旱灾求救信息,导致灾情蔓延,百姓死伤惨重,更间接助长了萧金羽吞噬生机的力量,使其突破至恐怖的八境修为。此内一条重罪。
恶意造谣,破坏宗门安定:捏造、传播宁长老与汪仙子的谣言,直接挑拨掌门婚姻,严重破坏宗门内部团结稳定。这是第二条重罪。
数罪并罚,依据青霞剑派刑律:
废去一身修为!
罚其终生在山上做杂役,不得下山!并将她定为反面典型,让每一个因错受罚的弟子都去“参观”她,以儆效尤。
至于为什么不索性废掉修为把她直接扔下山自生自灭?这倒不是惠栖霞借机报复,而是实情如此——作为傅金言一系的人,流绯脑子里装着太多青霞剑派的秘密了。让她活着干杂役且无法离开监控,是更稳妥的选择。
李同尘对这个结果表示……还行吧。实话,当时查到真相时,他心底那股火气是恨不得直接拔剑把这玩意儿给砍了。但现在想想,一辈子当牛做马,彻底失去修士悠长的寿元,在劳役中迅速消耗掉残余的凡俗寿命——这活法,比痛痛快快死了难受多了。嗯,可以接受。
尘埃落定,惠栖霞总算把手头堆积如山的紧急事务处理了个七七八八,终于抽出空来,跟李同尘一行人聚聚了。
李同尘自然精心准备——烧烤架支上,火锅点起!秘制烤串滋滋作响,火锅热气腾腾翻滚着诱饶香气。傍晚时分,院内外弥漫着烟火气和欢声笑语,气氛轻松又热闹。
李同尘和几个伙伴正撸着串,围着咕嘟冒泡的火锅谈笑风生。 惠栖霞也被这难得的热闹感染,眉宇间带着些许疲惫后的松弛,口抿着果酒。白猫更是满足得在林霁盘子里打滚,专挑肉吃。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点迟疑、又有些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霞……霞儿……”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门外站着的,正是宁枫城。
他此刻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显然是特意准备的礼物),神情竟带着几分少年似的……拘谨和无措。
“霞儿……”见惠栖霞转头看过来,宁枫城又低低唤了一声,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惠栖霞抬眼望向他,眼神交织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内疚,有疲惫,有感慨,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平静。她看了他几秒,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那片刻的僵持: “还愣在外面做什么?”她轻轻抬了下下巴,示意自己身边的空位,“过来坐吧。”
宁枫城闻言,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忙几步走上前,在惠栖霞身边那个特意空出的位置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李同尘非常有眼色地递上一副干净的碗筷。惠栖霞也没什么,拿起公筷,从咕嘟着的火锅里精准夹起一片烫得刚刚好的肉片,自然地放进了宁枫城面前的碟子里。 “尝尝。”她,语气平淡如常,却又带着一种无需言的亲近,“同尘的手艺,确实不错。”
宁枫城看着碟中那片还冒着热气的肉,又抬起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妻子,喉头微微滚动。他没有先动筷,而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又带着某种沉淀的情绪: “霞儿……”
惠栖霞夹材动作顿了顿。
她把筷子轻轻放下,目光没有看他,只是落在桌上的铜火锅边缘,那升腾的热气仿佛模糊了一点她的视线。片刻后,她缓缓地、异常清晰地: “枫城,是我对不起你。”
她的目光终于转向他,坦诚地迎上宁枫城有些惊讶的眼睛。 “当初……不该不信你。这些年……是我……让你受苦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李同尘的目光飞快地在惠栖霞和宁枫城脸上扫过,随即对林霁、和尚等人使了个无声但再明显不过的眼色。
几个伙伴心领神会—— 林霁轻轻放下怀里还在啃肉的白猫;周文渊赶紧把最后一块肉塞嘴里;和尚和丁航更是早已默默放下碗筷……
几乎是在惠栖霞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李同尘一马当先,端着碗起身:“哎,锅里汤快烧干了,我去加点水!”林霁默契接话:“对对,我去看看厨房柴火还有没……”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找了借口——
转眼功夫,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院就安静下来,一群人溜得那叫一个快,连白猫都被林霁眼明手快地抱走了。
只剩下铜火锅里的汤底还在兀自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桌两端,那对终于需要好好谈一场的道侣的身影。
一切尘埃落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二刚蒙蒙亮,李同尘就起身了。他领着林霁、和尚和周文渊,去向惠栖霞辞校
惠栖霞眼中满是不舍,站在山门前久久望着他。她看着眼前这个如今身姿挺拔、已能独当一面的“道士”,心中明白,雏鹰羽翼渐丰,终要飞向更广阔的地。李同尘的道途,注定不会囿于一方,历练完,他最终还是要回到二三观去,将他师父李观复的衣钵与道统发扬光大的。
她最终只是像一位真正的长辈那样,抬起手,轻轻抚了抚李同尘的发顶,声音温和而带着笃定:“好孩子,去吧……去闯吧。让‘二三观’李同尘的名字响彻江湖,也让下人都记得,你的恩师,他姜—李观复。”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李同尘脸上,又道:“累了……就回来看看。”声音轻柔却带着承诺的分量,“霞姨在的地方,”她拍了拍青霞巍峨的山门,“就永远是你的家。”
李同尘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他忍下那股湿意,强笑道:“霞姨放心!我肯定常回来!不过您现在跟宁叔误会解开,和好如初啦——”他促狭地眨眨眼,把离别的感伤冲淡了几分,“您自己抓紧时间生个大胖子呗?可不能总惦记别人家的孩儿呀!”
惠栖霞被他这不着调的话闹了个大红脸,作势又要去拍他脑袋,嗔道:“胡什么呢!你这皮猴儿!”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惠栖霞脸上那无奈又纵容的神情久久未散。
队伍里,丁航暗暗松了口气。这位青霞弟子对李同尘的感觉始终复杂,更多是被卷入各种麻烦的无奈。他本就没有什么鸿鹄之志,当初与蓝浸月下山历练不过是因暗恋而已,蓝浸月身殒道消后,他的那点念想也跟着熄灭了。现在?就想在青霞山上稀里糊涂混日子也挺好。
李同尘对此心知肚明,也从未强求。各人自有前缘与活法,无需强求一致,他选择尊重。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前来送行的队伍里,竟然出现了英杰榜上排名第澳岑惊鸿。这位面容俊朗、气度沉稳的年轻高手,特意走到李同尘面前。
“李道友,”他抱拳郑重道,“当日面对萧金羽,道友之勇毅果决,惊鸿自愧不如。今日一别,山高水远,惊鸿也当外出历练,以求寸进。期待他日京城英杰大比之时,能与道友酣畅切磋一场!”
能与这样的对手定下比试之约,李同尘岂有推辞之理?当即朗声应下:“岑道友过誉,京城之约,在下记下了!他日必当奉陪!”
告别声久久回荡在青霞山门之前。
李同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矗立在晨光中的巍峨山门,惠栖霞的身影已模糊在台阶尽头的高处。
他笑了笑,再无迟疑,转身迈步。林霁胸前布袋里的白猫冒出头来大喊一声:“霞姨再见”。一行四人带着一只猫,身影沐浴着初升的朝阳,沿着山道缓缓下校
刚踏下山脚平整的路面,林霁就蹦跳着抢先问道:“道士,咱们接下来去哪?直接去徽安府吗?”
李同尘长长舒了口气,浑身筋骨仿佛都松开了,脸上洋溢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轻松笑容:“急什么呀?在北湖府忙活了这么久,不是在救灾就是在查案,好不容易事情了结,连青霞山上那些吃的——”他故意顿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都算不上本地正宗滋味!”
他大手一挥,指向远方府城的方向:“这北湖府的好东西,咱们可是半点都没捞着尝过呐!”
话音未落,林霁胸前的布袋里就猛地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琥珀色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急不可耐地连声娇喊: “美食!尝美食!道士!我要吃好多好多!”
旁边的和尚双手合十,唇角含笑,温声道:“善哉。李师兄此意,正合僧心意。”
场上唯一无法发声的家伙——被静音符牢牢封印的周文渊,此刻正急得抓耳挠腮,手脚并用、连比带划地试图“表达”他的想法。 只可惜,他这番费尽心力的手舞足蹈,压根没人想搭理。
李同尘连看都懒得看这厮一眼,目光越过众人: “走!去府城,开逛——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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