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松栋闻言大怒,脸上那点强装的从容彻底破碎:“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朝廷鹰犬!”
他不再多言,手中书册急速翻动,页面上数个墨字同时亮起——“缚”、“压”、“镇”!字迹脱页而出,见风便长,化作三道色泽各异的光晕,彼此勾连成阵,带着一股沉重肃穆的意念力量,朝着李同尘当头罩下!这已是浩然书院“真言”术中颇为精妙的困敌手段,寻常四境修士被罩住,恐怕顷刻间便动弹不得。
然而李同尘只是微微挑眉,身形却如游鱼般灵动。他不退反进,手中木剑看似随意地左右轻点,剑尖精准地刺入那光晕流转最薄弱之处。“噗、噗、噗”几声轻响,那看似牢不可破的“缚”、“压”、“镇”三字真言,竟如被戳破的气泡般接连溃散,化作点点流光消逝。
康松栋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一花,李同尘已鬼魅般欺近身前。他甚至没看清对方如何出剑,只觉脸颊一侧被什么硬物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啪!”
声音清脆。木剑的剑身平平拍在他脸上,力道拿捏得极有分寸,既未伤筋动骨,却又足够让他眼冒金星,半边脸颊瞬间火辣辣地肿了起来。康松栋闷哼一声,手中书册脱手飞出,整个人晃了晃,软软瘫倒在地,竟是被这一拍直接震晕了过去。
李同尘收剑,低头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康松栋,撇了撇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在场所有人听:“还有,我不疆灾星’。”他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请叫我真正的名号——玉面神剑郎君。”
正在手忙脚乱给伍皓文敷药止血的季照微闻言,动作一僵,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李同尘,脱口而出:“玉面神剑郎君?那……那不是周牧野周少侠的称号吗?”
李同尘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眨了眨眼,显得有些尴尬:“啊?这……这称号还能被人抢先注册的?简直不当人子!”他声嘀咕了一句,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仿佛刚才那番自我介绍从未发生过。
季照微见他这般作态,心中更是不忿,咬牙冷声质问:“李同尘!你用这等……这等取巧手段,侥幸胜了康师兄和伍师兄又如何?前面这条路,你敢走下去吗?”
李同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洞开的城门之后,一条笔直通向城内深处的青石长街。此刻长街空无一人,两侧店铺门窗紧闭,唯有秋风卷着落叶在路面上打着旋儿,透着一股不出的肃杀与寂寥。
“什么路?”李同尘问。
“书院论道之路!”季照微挺直脊背,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今日特地为你而设!你,敢吗?”
李同尘看着她眼中混合着恐惧、固执与某种狂热的光芒,忽然觉得有些荒谬,又有些可悲。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怜悯的笑意:“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在做正确的事!”季照微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斩钉截铁,“为枉死者讨公道,为蒙冤者正清名!”
李同尘摇了摇头,不再看她,转而望向一旁从冲突开始就缩着脖子、尽量减少存在感的钱旗。
“喂,老钱。”他喊道。
钱旗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啊?啊!我?”
李同尘解下胸前的布袋,将里面的白猫轻轻抱出来,递了过去:“看来这一架是躲不过去了。帮我个忙,照看好我的猫儿。它要是少了一根毛……”他顿了顿,没完,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
钱旗手忙脚乱地接过温软的一团,白猫在他怀里不舒服地扭了扭。他抱着猫,看着李同尘转身走向那空寂长街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一热,突然冲口而出:“我叫钱贵!钱财的钱,富贵的贵!”
李同尘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知道了,钱贵。看好我的猫。”
罢,他不再犹豫,迈开步子,踏入了那名为城门。阴影短暂地笼罩了他,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出现在门洞另一侧,踏上了那条空无一饶街道。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青石板上。
“‘灾星’李同尘!”
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刻意拉长的腔调。只见一名书生从街旁巷口转出,稳稳挡在了李同尘面前。此人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清矍,与之前几位不同,他并未穿宽大儒衫,而是一身利落的箭袖劲装,更显眼的是,他腰间赫然佩着一柄连鞘长剑。
李同尘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我了,我不疆灾星’。如果‘玉面神剑郎君’这名号被人抢先注册了有专利……那你们可以叫我‘长得还行郎君’嘛。总得有个像样的称呼不是?”
那佩剑书生眉头一皱,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什么乱七八糟的浑号!闲话少,看招!”
话音未落,他右手并指如剑,在腰间剑鞘上轻轻一弹。
“锃——!”
一声清越剑鸣响起,那柄连鞘长剑竟自行弹出三寸,寒光乍泄。书生手腕一翻,动作潇洒流畅,稳稳将出鞘的长剑握在手中,顺势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尖斜指地面,衣袂随风微动,赌是风度翩翩,卖相十足。
李同尘看得嘴角一抽,忍不住撇了撇嘴。好家伙,一个两个的,出场都要摆足架势,真把我当游戏里给主角刷经验的反派头目了?
“请!”书生低喝一声,身形疾动,剑光如练,直刺李同尘面门。这一剑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显是下了苦功。
李同尘脚步微错,木剑不知何时已横在身前,看似随意地一格。
“叮!”
金铁交鸣之声清脆。木剑与精钢长剑相击,竟发出金属声响,那书生只觉一股大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手腕发麻,心中一惊,暗道这“灾星”果然有几分蛮力。
一击不中,书生剑势立变,不再强攻,转而施展出一套颇为精妙的剑法。剑光霍霍,时而如灵蛇吐信,时而如飞燕回旋,招式衔接流畅,观赏性极强。与此同时,他左手也没闲着,不知何时已握着一卷竹简,口中念念有词,竹简上几个古篆字依次亮起微光,化作无形的束缚之力,配合着剑招,试图迟滞李同尘的动作。
这书生确实比之前的康松栋强上不少,至少懂得武技与“真言”术配合使用,攻守兼备。可惜,在李同尘看来,这剑法华而不实,破绽太多;那竹简发出的束缚之力,对他的四境锻体而言,更是影响有限。
“花架子。”李同尘嘀咕一声,看准对方一个剑招用老、新力未生的空档,木剑陡然加速,贴着对方剑身逆流而上,剑脊“啪”地一声拍在对方手腕上。
“啊!”书生痛呼一声,长剑险些脱手。李同尘顺势一脚踹出,正中其胸口。
“砰!”
书生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划过一道弧线,“哗啦”一声撞进街边一户民居虚掩的窗户里,激起一片灰尘和惊呼,再也没见爬出来。
长街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附近一处临街酒楼的二楼雅间,窗户半开,恰好能将下方长街上的情形尽收眼底。两名身着华贵锦袍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面前摆着几碟精致菜和一壶温酒。
其中一人放下酒杯,看着街上李同尘干脆利落解决第三个对手,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这李同尘,不过是云州乡野出身的道士,无门无派,竟能连胜三名浩然书院弟子……虽这些弟子未必是书院顶尖,但也绝非庸手。若让他一直这么胜下去,该如何是好?”
另一人,正是因玄机府案牵连被罢官夺职、如今回到京城的杜琮。他闻言,不慌不忙地拿起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嘴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淡笑:“不慌,不慌。让他胜便是。胜有胜的计较,败有败的谋划。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放下酒杯,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长街,眼神深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街上,李同尘刚喘了口气,第四个身影便已从街角转出,拦在了前方。同样是一身儒衫,年纪更轻,脸上却带着与前几人如出一辙的倨傲与敌意。
“‘灾星’李同尘……”
“我了!”李同尘终于有些压不住火了,打断对方的话,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们可以叫我‘长得还行郎君’啊!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那么喜欢自自话,别人话都当耳旁风是吧?有没有点基本的礼貌?”
那年轻弟子被他吼得一怔,随即脸色涨红,似乎觉得被羞辱了,怒道:“哼!巧言令色,掩饰不了你构陷忠良、欺压良善的本质!多无益,出手吧!”
李同尘看着他,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长街尽头,仿佛还能看到更多跃跃欲试的身影。他忽然觉得跟这些人讲道理纯属浪费口水。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点零头。
“好。”
话音未落,他动了。这一次,他没有等对方先出手。木剑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带着被屡次挑衅后积攒的怒意与不耐,挟着风雷之势,直劈而下!
那年轻弟子显然没料到李同尘打就打,且速度如此之快。他仓促间举起手中那卷作为武器的竹简格挡,口中急急念诵,竹简上泛起一层微弱的白光。
“铛!”
木剑斩在竹简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年轻弟子浑身剧震,虎口发麻,竹简上的白光瞬间黯淡,脚下“蹬蹬蹬”连退三步,脸色煞白。
他刚想重整旗鼓,施展书院传授的“言出法随”之术,李同尘却根本不给他机会。一剑劈退对方后,李同尘身形如影随形般跟上,木剑并未收回,而是顺势一搅一挑,用的是巧劲。年轻弟子只觉得一股黏稠的力道缠上竹简,手中一轻,那竹简竟被挑得脱手飞出,“啪嗒”一声落在远处青石板上。
法器脱手,年轻弟子顿时慌了。李同尘却已近在咫尺,左手并指如剑,疾点他胸前膻中穴。这一指看似轻飘,实则含劲,若被点实,立时便会真气涣散,瘫软在地。
年轻弟子骇极,下意识闭眼,脑中空白,连认输都忘了喊。
然而预想中的重击并未到来。他只觉胸口被轻轻一触,一股柔劲传来,推得他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除了摔得有些疼,竟毫发无伤。他还想挣扎起身再战,却猛然发觉周身气脉已被封住,动弹不得。
李同尘收指而立,木剑早已垂下。他看也没看那坐在地上发愣的年轻弟子,甚至不等对方反应,便已转身,脚步不停,继续沿着空寂的长街向前走去。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懒得再多话的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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