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昆明西南联大的一间简陋教室里,一位戴着圆框眼镜、身着长衫的教授正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讲中国哲学。讲到宋明理学处,他突然停顿,扶了扶眼镜道:“朱熹‘存理,灭人欲’,我看他是没尝过昆明过桥米线的鲜。”满堂哄笑中,他却不笑,只微微扬起嘴角,继续讲解理气二元论。
这位便是冯友兰,中国哲学史大家,西南联大文学院院长。在时人眼中,他是严谨的学者;在野史传闻里,他却是个颇有幽默感的妙人。
清华园里的“冯氏幽默”
冯友兰的幽默,早在清华时期就已闻名。某日清华教授会议上,众人为一件事争论不休。冯先生一直静坐不语,最后缓缓道:“诸君争论,犹如盲人摸象,各执一词。不如学庄子,两忘而化其道。”举座愕然,继而大笑,争论遂息。
钱钟书记得一事:某次清华中秋茶话会,众人玩起对联游戏。有人出上联“孔子孟子韩非子”,满场教授苦思不得下联。冯友兰抿口茶,不紧不慢对道:“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众初愕然,继而捧腹。朱自清笑言:“芝生(冯友兰字芝生)此对,可谓大俗大雅。”
冯氏幽默不仅于此。他曾在《论风流》一文中戏言:“晋人风流,无非是喝酒、吃药(五石散)、玄话。若放到现在,约等于喝茅台、吃维生素、谈哲学。”此种古今对照,令人忍俊不禁。
西南联大的“破衫哲学家”
抗战爆发,清华南迁,与北大、南开合组西南联大。冯友兰携家带口,辗转千里至昆明。据途中他最为珍视的并非金银细软,而是《庄子》手稿和茶具一套。某日空袭警报响起,众人皆奔逃,唯冯先生不慌不忙,先将茶具收好,方趋避防空洞。友人笑问:“芝生不怕死乎?”答曰:“怕,然茶具亦怕碎耳。”
在昆明,教授们生活清苦。冯友兰身着补丁长衫,却风度不减。某日他应邀演讲,袍袖上明显有个补丁。有学生问:“冯先生何不换件新衣?”他笑答:“昔者庄子衣大布而补之,正我辈楷模。且此补丁内人亲手所缝,胜似锦衣。”事后他私下对友人:“实则无钱做新衣,只好如是。”
金岳霖曾记一事:某夏日,冯友兰家中米缸见底,冯夫人欲当首饰购米。冯阻之曰:“孟子云‘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今得体验圣贤之境,幸甚至哉。”遂以茶代饭,继续着述。最后还是金岳霖察觉,悄悄送米解困。
着书立的趣闻
冯友兰着《中国哲学史》时,有个奇特习惯:必以毛笔书写,且需特定徽墨。某次墨尽,市内无处可购,他竟停笔三日,直至友人从外地寄来。梁漱溟闻之笑谓:“芝生这是‘无适之墨,不坐于书’啊。”
更趣的是他写《新理学》时,常于深夜灵感突发,即起床挥毫。为免惊扰家人,他竟练就了摸黑写字不滴墨的功夫。冯夫人早起,常见满纸墨宝,却不知丈夫何时所作。冯友兰自诩:“此乃熟能生巧,犹张旭之草书。”
关于《中国哲学简史》,有段佳话:冯友兰原计划用两年完成,实则八月即成书。友人问其速成秘诀,他幽默答:“无他,惟口述而学生记录整理耳。昔孔子述而不作,我今作而不述,进步矣。”实则他每日工作十时,废寝忘食。
课堂上的妙语连珠
冯友兰讲课深入浅出,常以幽默化解深奥哲理。讲庄子“蝴蝶梦”时,他:“庄周梦蝶,醒后不知是庄周梦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为庄周。诸君早晨起床,是否也有片刻不知自己是学生梦为起床之人,还是起床之人梦为学生?”满堂皆笑,而哲理自明。
讲孔子“四十不惑”,他调侃道:“孔子四十不惑,我辈四十,大惑惑不断。可见圣人是圣人,我辈是我辈。然孔子若活到今,见电车汽车飞机,恐也要惑一惑的。”学生大笑中,他正色道:“故曰时移世易,学问亦当与时俱进。”
据学生回忆,冯先生讲程朱理学“格物致知”,举例:“朱子格竹七日,病倒。若在今,大可格一格电灯泡,或许能格出个爱迪生来。”旋即严肃补充:“玩笑归玩笑,朱子求真精神,实为我辈楷模。”
交往中的机智应对
冯友兰与胡适之交,颇有意味。二人学术观点不同,却互相尊重。某次聚会,胡适倡白话文,言:“活文字当为活文学之工具。”冯友兰徐徐道:“适之兄言之有理。然古人云‘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倘无文采,虽活亦难远校”胡适笑应:“芝生兄这是要给我的白话文穿上文言文的马褂啊。”
1940年代,冯友兰应邀至重庆演讲。有官员问:“冯教授认为三民主义是否符合中国哲学传统?”此问暗藏陷阱。冯友兰答:“孙先生融汇中西,其思想有中国传统之根基,如儒家大同理想;又有现代革新之精神,似阳明心学之知行合一。具体是否符合,要看如何理解三民主义,又如何理解传统了。”既未逢迎,也未触怒当局,尽显智者从容。
家生活中的温情幽默
冯友兰与夫人任载坤感情甚笃,间有幽默趣事。某日冯夫人抱怨:“你整日着书立,可知道米价又涨了?”冯友兰沉吟片刻,一本正经道:“庄子云‘道在屎溺’,今可曰‘道在米价’。涨跌之间,可见经济之道,亦可见民生之苦。”冯夫人哭笑不得:“我是问你米钱从哪里来,不是问米价里有道无道!”
冯家女儿宗璞回忆,父亲在家常沉浸思考,闹出笑话。一次吃饭,冯友兰举箸良久不动,忽拍案道:“有了!”家人惊问何有了,答曰:“解开了朱陆异同的一个关键。”原来他筷子悬空半日,是在想哲学问题。
风雨年代的豁达
抗战胜利后,内战又起。有人问冯友兰:“下何时太平?”他引邵雍诗答:“‘须把道理平着看,人间何处不平常。’太平在心不在境,犹如风流在神不在形。”闻者无不叹服其豁达。
1948年,冯友兰被选为中央研究院院士。祝贺者众,他却:“孔子曰‘富不可求,从吾所好’。我今曰‘名不可求,从吾所学’。”这份超然,在浮躁时世中尤为难得。
据野史趣闻,某日有飞虫落于冯友兰稿纸上,他不驱不赶,反观察良久,笑谓:“此君亦来探讨哲学耶?”遂轻轻引纸至窗,放虫而去,口诵:“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其仁心幽默,于此可见一斑。
哲人眼中的幽默
冯友兰曾于《新世训》中论幽默:“真幽默非滑稽,非讽刺,乃一种人生境界。能超乎自身处境而观之,乃生幽默。”他自己正是这般践歇—无论在书斋、在课堂、在困顿生活中,总能保持一种超然的幽默福
这种幽默,不是插科打诨,而是深植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智慧:知命而乐,察人世而超然。冯友兰的趣闻轶事所以流传,正因这幽默背后,是一个哲学家的深度与一个传统士饶风骨。
观冯友兰一生,可谓“以幽默之心,治严肃之学;以超然之态,处纷扰之世”。民国学人中,有他的深度者未必有他的幽默,有他的幽默者未必有他的风骨。这三者兼备,方成一代哲人冯友兰。
至今思之,犹觉其妙语解颐,其风范可仰。正所谓:“是真名士自风流,大哲学家亦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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