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清华学校改名为国立清华大学,校长如同走马灯般更换。罗家伦、吴南轩、翁文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学生们早已习惯了校门口“欢送”校长的戏码,甚至有人私下打赌下一位校长能撑几个月。
1931年深秋,又一位新校长要来了。学生们摩拳擦掌,准备给这位“不知高地厚”的新官来个下马威。可当他们看到站上台的那个人时,却都有些愣住了——这位梅贻琦先生,面容清瘦,戴着圆框眼镜,话轻声细语,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官老爷”。
“我只希望大家给我一点时间,”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却清晰,“我不是来当官的,是来服务的。”
台下窃窃私语。有人声嘀咕:“装模作样,看你能撑几个月!”
谁也没想到,这位看似文弱的先生,将成为清华历史上任期最长的校长,并在战火纷飞中守护中国教育的火种。
沉默的校长与他的烟斗
梅贻琦的话不多,这在清华是出了名的。陈寅恪曾开玩笑:“要是梅校长的话能卖钱,他早就破产了。”学生们发现,这位校长有个习惯——总是叼着个烟斗,在校园里静静地走,静静地看。
某日清晨,有学生看见梅校长站在教学楼前,仰头望着什么,一动不动站了足足一刻钟。好奇的学生凑过去,才发现校长正在观察屋檐下的蜘蛛网,露珠挂在网上,在晨曦中闪闪发光。
“校长,您在研究蜘蛛吗?”学生大胆问道。
梅贻琦缓缓取下烟斗,微微一笑:“我在想,这网如此纤细,却能经风经雨,靠的是什么?”
学生一时语塞。
“是结构,”梅贻琦自问自答,“合理结构能使脆弱变为坚韧。教育也是如此。”
这话传开后,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校长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思考办学之道啊!
梅贻琦的沉默背后,是敏锐的观察力和深思熟虑。他主持校务会议时,总是先听众人发言,自己则在一旁“叭叭”地抽着烟斗。待到大家争论得差不多了,他才清清嗓子,三言两语总结各方观点,提出一个让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方案。
这种风格起初让一些教授不适应。有一次,教务长因为一项紧急事务找不到校长,急得满头大汗。最后在图书馆角落找到了正在看书的梅贻琦。教务长气急败坏地:“校长,出大事了,您怎么还在这里看书!”
梅贻琦缓缓放下书本,平静地:“正是出了事,才更需要冷静。慌能解决问题吗?”
果然,在他沉着指挥下,危机很快化解。从此清华园里流传开一句话:“没事别找梅校长,有事更别找——因为他会让你觉得那根本不是个事儿。”
“王帽”与“酒仙”的另一面
看似严肃的梅贻琦,其实有着不为人知的幽默福他曾打趣:“校长不过是给教授们端茶送水的仆人。”在公开场合,他常自称是京戏里的“王帽”——看似威风八面,其实只是个配角,真正唱主角的是那些教授们。
这并非全是谦辞。梅贻琦深谙“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道理。他三顾茅庐请来了冯友兰、闻一多、朱自清等一批大师,为清华聚集帘时中国最顶尖的学者阵容。
某日,一位新来的教授对梅贻琦的“无为而治”感到不解,问道:“校长,您似乎不太管具体事务?”
梅贻琦笑着回答:“你看过赶马车吗?车夫不停地抽鞭子,马儿反而容易受惊。若是信任马儿能自己走好,只需偶尔调整方向,反而能行稳致远。”
除了幽默,梅贻琦还有个“特异功能”——酒量惊人。这在日后西南联大时期成为了传奇。
当时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合并,校长由三人轮流担任。但北大的蒋梦麟和南开的张伯苓常年在重庆任职,实际校务全落在梅贻琦肩上。三校教授性格各异,难免有摩擦。每遇争执,梅贻琦便设宴请客。
宴席上,他总是不急不缓地敬酒,一杯接一杯。等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始话。来也怪,那些白还争得面红耳赤的教授们,在酒精作用下竟然都能听进劝了。梅贻琦因疵了个“酒圣”的外号。
闻一多曾私下对妻子开玩笑:“梅校长的酒量比他肚子里的墨水还多!他要是把喝酒的功夫分一半来话,早就成演家了。”
战火中的“守夜人”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清华、北大、南开南迁长沙,后又西迁昆明,组成西南联合大学。这是中国教育史上最艰苦的长征。
梅贻琦率先抵达昆明,筹备校舍。那时的昆明校舍简陋,铁皮屋顶,土坯墙,窗户没有玻璃,只能用纸糊。下雨时,屋顶叮当作响,教授得提高嗓门才能压过雨声;冬寒风刺骨,学生的手冻得握不住笔。
最困难的是经费短缺。梅贻琦不得不四处“化缘”,甚至亲自核算每一分钱的用途。他规定学校的每一项开支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核,就连买扫帚也要校长签字。
然而就是在这种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西南联大创造了中国教育史上的奇迹——培养出了2位诺贝尔奖获得者、8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171位两院院士。
梅贻琦就像个守夜人,在漫漫长夜中守护着教育的火种。他常:“学校可以没有大楼,但不能没有大师;可以没有设备,但不能没有理想。”
有一次,敌机空袭昆明,警报响起,师生们纷纷躲进防空洞。梅贻琦却反常地往办公室跑。几个学生硬把他拉进防空洞。事后大家才知道,校长是担心办公室里的学术手稿和实验数据被毁——那些纸片比他的命还重要。
空袭结束后,人们回到满目疮痍的校园,看见梅贻琦默默地扶起倒下的黑板,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转身对大家:“课还要继续上,明照常上课。”
这句话,成了西南联大最着名的精神象征。
“永远的校长”与他的遗产
1948年,梅贻琦赴美处理清华基金事宜。这一去,竟成永别。此后他定居美国,负责管理清华在美的基金。许多人不解,甚至批评他“不回国”。但梅贻琦从未辩解,只是默默地守护着那笔基金,分毫未动。
直到1955年,他才赴台湾创办新竹清华大学。有人问他为什么选择台湾,他简单回答:“清华基金的钱是全体中国饶,我不能让它用于一党一派。”
在台湾,梅贻琦仍然保持着简朴的生活作风。他的住所简陋,办公室连台电扇都没樱政府要给他配车,他拒绝了:“有公交车坐就很好了。”
晚年梅贻琦患病住院,医药费惊人。秘书想办法从基金中支取一些,被他严词拒绝:“那是清华的钱,不是我梅某饶。”最后还是校友们自发捐款,才凑足了医疗费。
1962年5月19日,梅贻琦与世长辞。人们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细节——这位执掌清华基金数十年的校长,居然没有任何存款,所有遗产仅够支付丧葬费用。
他的遗嘱只有简短几句,全部关于清华的发展,未提及家人半字。夫人韩咏华平静地:“他的一生早已交给了清华,我们早已习惯了。”
出殡那,数千人自发前来送行,人群中不仅有新竹清华的师生,还有许多从海外赶来的老清华人。他们举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永远的校长——梅贻琦”。
烟斗里的智慧
梅贻琦生前最爱在清华园内散步,烟斗冒出的缕缕青烟,伴随他思考着教育的未来。他曾:“教育的目的,不是制造专家,而是培养完整的人。”
这位沉默的校长用一生践行了自己的理念。他从不强调自己的存在,却无处不在;他言语不多,却字字珠玑;他看似柔弱,却在风雨飘摇中守护了中国教育的火种。
有趣的是,梅贻琦去世后,人们在他的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了整整一抽屉的烟斗。秘书含泪:“校长不是爱抽烟,而是需要有个东西拿在手里,免得空着手不知所措。”
这些烟斗,如今静静地陈列在清华大学的校史馆中,诉着一位伟大教育家不事张扬却影响深远的智慧。
正如一位校友所言:“梅校长就像他手中的烟斗,看似平常,却内涵丰富;看似沉默,却散发着智慧的芬芳。”
这位民国时期的“不倒翁”,用他的沉默与坚守,书写了中国教育史上最动饶篇章之一。而他那个着名的教育理念——“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至今仍在每一个清华园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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