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惨白的月光艰难地穿透稀薄的云层,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峦沟壑间投下斑驳而模糊的光影,反而让视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风似乎了些,但寒气却更加刺骨,仿佛无数细的冰针,无孔不入地钻透棉衣,直刺骨髓。
在这片被严寒和寂静统治的银白世界里,几股看不见的暗流,却正在悄然涌动、激烈碰撞。这是大战序幕拉开前,最为凶险、也最为关键的序曲——侦察与反侦察。
渗透进白石沟根据地的日军先头侦察队,共三支,每支约一个分队(十三人)规模,分别来自北、症南三路主力。他们的任务是最后一次核实地形、敌情,清除可能的前进障碍,并为随后跟进的炮兵提供可能的射击诸元修正。带队的是经验丰富的军曹和伍长,队员们也都是从各中队挑选的老兵,装备精良,配备了望远镜、指北针、信号枪,甚至还有简易的剪线钳和探雷针。
然而,从他们踏进这片被“坚壁清野”过的土地那一刻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和压抑感就如影随形。
太安静了。村庄空无一人,屋舍门窗洞开,像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嘴。水井被封死或污染。道路上连个车辙脚印都少见,只有寒风卷起的雪沫。偶尔看到远处山梁上有模糊的影子晃动,待举起望远镜仔细查看时,又只剩下嶙峋的岩石和摇曳的枯草。
“八嘎…这地方,像墓地一样。”一个鬼子侦察兵压低声音抱怨,紧了紧大衣领子,眼睛不安地四处逡巡。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心翼翼,生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
“闭嘴!注意警戒!”带队的军曹低声呵斥,但他自己的心头也笼罩着一层阴霾。作为老兵,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是来自明处的枪口,而是来自这片土地本身那种沉默的、冰冷的敌意。
中路侦察分队沿着通往老鹰嘴的土路心翼翼地前进。按照地图和之前航空侦察(模糊)的照片,这里应该有八路的防御工事。可直到他们摸到距离老鹰嘴“鹰喙”位置不足五百米的地方,借助微弱的月光,依然只看到一片被积雪覆盖的、起伏不平的山坡,以及几块突兀的大石头。没有战壕,没有火力点,甚至连个简易的鹿砦都没樱
“难道情报有误?八路放弃了这里?”军曹蹲在一块石头后,举起望远镜,仔细搜索。就在他几乎要得出结论时,旁边眼尖的伍长突然碰了碰他,指向左前方山坡上一处雪堆。
那雪堆似乎比旁边的更“蓬松”一些,形状也过于规整,像个坟包。而且,在雪堆朝向路面的方向,有一个极其不易察觉的、碗口大的黑洞,被几根枯草虚掩着。
“机枪巢?!”军曹心头一凛。他再仔细看,类似的、与周围环境略有差异的“雪堆”或“石堆”,在那片山坡上竟不止一处!它们看似散乱,实则隐隐构成了交叉火力网,封锁着整条道路!
“狡猾的八路!”军曹暗骂一声,立刻示意分队后撤,同时掏出笔记本和铅笔,借着月光飞快勾勒草图,标注疑似火力点位置。他刚画了几笔,忽然感觉脚下一绊,似乎踢到了什么埋在雪下的东西。
“不好!”军曹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向旁边乒!
“轰!”
一声不算太响但异常沉闷的爆炸在他身后响起!雪沫混合着冻土块冲而起!一个跟在他后面的鬼子兵惨叫一声,抱着血流如注的腿倒了下去——是绊发雷!威力不算大,但足够让人失去战斗力,并发出巨大的警报!
“敌袭!隐蔽!”军曹嘶吼着,连滚爬爬地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其他鬼子也慌忙散开,紧张地举枪指向四周黑暗的山坡。
然而,预料中的枪林弹雨并没有到来。山坡上依旧一片死寂,只有受伤士兵压抑的痛哼和寒风的呜咽。仿佛刚才那声爆炸,只是这片土地打的一个充满恶意的“嗝”。
军曹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暴露了。而且,八路明明发现了他们,却没有开火,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八路要么是兵力不足,要么是…根本不屑于对付他们这几个侦察兵,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撤!带上伤员,快撤!”军曹不敢久留,果断下令。这支侦察分队如同惊弓之鸟,拖着伤员,仓皇向后退去,甚至顾不上仔细记录其他疑似火力点了。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身后,一个隐蔽在反斜面雪坑里的八路军观察哨,正冷冷地目送他们离去,并通过埋设的电话线,将情况低声汇报:“中路鬼子侦察分队触碰地雷,伤一人,已后撤约三百米,未继续深入。”
几乎在中路触发地雷的同时,北路黑风岭方向也传来了动静。那里的侦察分队试图攀爬一段陡峭的冰坡,结果踩中了民兵设置的“冰溜子”和暗桩,两个鬼子惨叫着滚下山坡,摔得筋断骨折。紧接着,黑暗中不知从哪里飞来几颗精准的手榴弹,落在他们惊慌失措的队伍中间,虽然因为距离远没造成太大伤亡,但那爆炸声和四溅的雪泥,彻底打乱了他们的侦察节奏,只得狼狈退却。
南路清水河谷相对“平静”。侦察分队沿着干涸的河床推进,起初一切顺利。但他们很快就发现,河床里过于“干净”了,连个野兔的脚印都没樱带队伍长心生警惕,命令士兵用刺刀心探查前方的卵石堆。果然,没走多远,就触发了一颗压发雷,又伤一人。当他们试图爬上两侧缓坡寻找制高点时,冷枪响了!子弹不是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几个不同的、难以确定的位置飞来,精准地打掉了他们的旗手和机枪手,然后瞬间归于寂静,连开枪者的影子都摸不到。
三路侦察分队,几乎在同一时段,以几乎相同的方式——触碰陷阱、遭遇冷枪、却未见敌军主力——遭受了挫败,带着伤员和惊恐,匆匆退回了进攻出发阵地。他们带回的情报支离破碎且充满矛盾:疑似有防御工事,但无法确认具体位置和强度;遭遇抵抗,但敌人仿佛幽灵,打了就跑;地形比预想的更加险恶和…“不友好”。
然而,这仅仅是水面上的涟漪。真正凶险的暗战,发生在更隐蔽的层面。
代号“影”的特高课特别行动组,十名成员,全部是从关东军和华北驻军中挑选的精英,精通汉语(部分带口音)、山地作战、爆破、刺杀、审讯。他们比侦察分队更晚一些,像真正的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渗入了白石沟腹地。他们的装备更加精良和特殊:带有消音器的手枪、特制攀登工具、高倍率狙击镜、型电台、甚至还有毒药和爆破装置。他们的任务也更加阴险:寻找并确认“饕餮”部队指挥中枢、物资秘密转糟,评估其防御漏洞,并在主力进攻发起前后,伺机进行破坏和“斩首”。
组长代号“黑鸦”,是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中年人。他带领组,避开可能的大路和常规路线,专走山脊、密林、背阴的沟壑。他们的动作轻盈而专业,尽量不留下痕迹,即使踩在雪上,也刻意利用岩石和树影掩盖脚印。
“黑鸦”很自信。在他看来,那些土八路或许打游击有点本事,但在真正的特种渗透和反侦察面前,不过是业余玩家。他们组曾多次在东北山林中执行类似任务,对付抗联,屡试不爽。
然而,进入白石沟腹地不久,“黑鸦”的自信就开始动摇了。
太干净了。不仅仅是村庄,就连野外也干净得异常。他们试图寻找一些可能被八路用作临时仓库的山洞或窝棚,却发现要么空空如也,要么被巧妙地用碎石和积雪封堵、伪装。他们甚至发现了几处疑似最近有人活动过的痕迹——熄灭的篝火灰烬、丢弃的烟头(居然是日本品牌,但很旧)、甚至有一处雪地上有拖拽重物的痕迹,可痕迹延伸到一处悬崖边就诡异地消失了,悬崖下是厚厚的积雪,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在移动…或者隐藏了什么东西。”“黑鸦”蹲在悬崖边,皱眉思索。这种“消失”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联想到了情报中提到的“物资神秘消失”。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总感觉有一双,不,是很多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那是猎人注视踏入陷阱的猎物时才有的、冰冷而耐心的目光。有几次,他敏锐地察觉到侧翼的灌木丛似乎不自然地轻微晃动,或者远处的雪坡上有什么东西反了一下光,但当他凝神观察时,又一切如常。
“组长,我们好像被盯上了。”一个擅长追踪的组员低声报告,指着雪地上几处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吹平的痕迹,“这不是野兽的脚印…有人在我们侧面平行移动,距离不远,但很心。”
“黑鸦”心头一凛。难道八路也有专业的反侦察力量?他立刻下令组改变行进路线,加快速度,试图甩掉可能的尾巴。
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网。无论他们转向哪个方向,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始终存在。有时候,前方看似安全的通路,会突然出现几根故意摆放在显眼位置的枯枝,摆成一个不起眼但含义明确的警戒符号。有时候,他们会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模仿鸟叫却略显生硬的口哨,随即又归于寂静。
“是他们的侦察兵…很专业。”“黑鸦”终于确认,自己遇到了对手。这些八路的侦察兵,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远超他们,伪装和潜行技术也不容觑。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有一套高效的通讯和预警体系,能够迅速传递信息,协调行动。
“不能这样下去。”“黑鸦”意识到,继续深入可能不仅完不成任务,还会把整个组搭进去。他果断决定放弃原定的深入侦察计划,转而执行备用方案:选择一个相对安全、视野良好的隐蔽点,建立观察哨,用高倍望远镜和电台,为即将发起进攻的主力部队提供实时战场观察和指引,重点标记那些暴露出来的、或者他们推断出的关键防御节点和疑似指挥所位置。
他们选择了一处位于老鹰嘴侧后、能够俯瞰部分河谷和道路的山脊背阴处。这里岩石嶙峋,灌木丛生,易于隐蔽。组迅速分散,建立环形警戒,架设电台和望远镜。
“黑鸦”亲自凑到望远镜前,调整焦距,开始仔细搜索下方那片看似平静的雪原。他相信,只要主力进攻开始,八路的防御体系必然会露出破绽,他们的火力点、兵力调动、指挥链条,都会在炮火和冲锋下显形。到时候,他这只“黑鸦”,就能为皇军的重锤,指明最脆弱的要害。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望远镜视野边缘,一处覆盖着白色伪装布、与周围岩石几乎融为一体的岩缝里,独立支队侦察排最精锐的狙击观察组“鹰眼”,已经用那支带着瞄准镜的莫辛-纳甘步枪,牢牢锁定了他们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还在调整线的电台线杆。
“鹰眼”的副手,外号“山猫”的侦察兵,正对着一个型步话机,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报告:“‘洞幺’呼疆巢穴’,‘洞幺’呼疆巢穴’。发现疑似敌军特种观察哨,坐标……,人数约敖十人,装备电台、望远镜,正在建立观察点。完毕。”
几公里外的指挥部里,林峰和赵刚几乎同时听到了这个报告。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果然来了,‘影’组。”林峰嘴角微扬,“挺会找地方。告诉‘鹰眼’,盯死他们,记录他们的通讯频率和活动规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我要让他们,变成咱们的眼睛。”
赵刚补充道:“同时通知各阵地,加强反侦察和防渗透,特别注意防炮击和冷枪。鬼子把眼睛插到咱们眼皮底下了,咱们就让他们看一场‘好戏’,只不过,戏班子是咱们的,剧本…也得咱们来写。”
命令传达下去。山脊上,“黑鸦”组自以为隐蔽的观察哨,已然成了独立支队侦察网中一个被重点标记的“坐标”。而下方看似沉寂的防御阵地里,无数双眼睛和枪口,已经对准了即将到来的、黎明后的血色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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