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际线,终于被一道锋利而冰冷的铁青色切开,继而迅速浸润、扩散,将那浓得化不开的墨黑驱散。黎明前的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晰的、铅灰色的、令人心头压抑的光。风依旧在嘶吼,卷起地表的浮雪,在山谷间形成一道道迷离的、旋转的白色烟柱。
腊月二十三,拂晓。这个被严寒和寂静包裹了太久的日子,终于撕开了它看似平静的外壳,露出了内里狰狞的血色獠牙。
白石沟根据地,像一头彻底苏醒的巨兽,在晨曦微光中舒展着它冰冷而坚硬的躯体。各个精心构筑的防御阵地上,战士们已经撤去了大部分伪装,露出了黑洞洞的枪口和雪亮的刺刀。他们搓着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轻轻呵着热气,最后一次检查武器弹药,调整着射击姿势,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片被积雪覆盖、似乎空无一物、却又仿佛隐藏着千军万马的旷野和山口。
指挥部里,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电台的电流声、电话的偶尔振铃声、参谋人员压低嗓音的汇报声,交织成一曲紧张的战前交响。林峰和赵刚并肩站在大幅的作战地图前,两饶眼白都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各阵地最后一次汇报情况。”林峰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
电台员立刻开始呼叫:“老鹰嘴,报告情况!”
“老鹰嘴收到!阵地稳固,人员全部就位,弹药充足,视野良好,未见敌大规模集结,只有零星侦察兵在远处窥探,已按命令放其离去。”二连长沉稳的声音传来。
“黑风岭!”
“黑风岭收到!滚木擂石、冰面、陷坑、雷场全部就绪。一连全体及配属民兵严阵以待,保证让北路的鬼子‘宾至如归’,爬着进来,躺着出去!”张大彪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清水河谷!”
“清水河谷收到!三连及民兵已完成最后伪装,冷枪阵地全部激活。河谷就是鬼子的露靶场,来多少,咱们‘点名’多少!”三连长的声音冷静而自信。
“炮排!”
“炮排收到!所有火炮完成最终校准,弹药分放到位,观察所通讯畅通。就等鬼子扎堆,给咱们‘送菜’了!”王承柱的声音瓮声瓮气,却透着绝对的把握。
“侦察排,‘鹰眼’组!”
“‘鹰眼’收到!‘黑鸦’观察哨依旧停留在原位置,活动规律已掌握,电台频率已锁定。未发现其他新增特种渗透组。”侦察排长的汇报简洁有力。
所有预设阵地的反馈都清晰而充满信心。林峰和赵刚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几个月来呕心沥血的经营、战前争分夺秒的准备,如今都已转化为阵地上一块块冰冷的岩石、一道道深掘的战壕、一颗颗精心布设的地雷,以及战士们眼中那燃烧的、渴求胜利的火焰。
“命令,”林峰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声音通过电台传递到每一个指挥员耳中,“全体进入最高临战状态!重复,最高临战状态!鬼子进攻在即,各阵地按照第一套预案,沉着应战!没有统一命令,不得擅自出击或撤退!我们的原则是:放近了打,打准打狠,利用工事和地形,最大程度杀尚人有生力量,挫其锋芒!独立支队的存亡,白石沟乡亲们的安危,就在此一战!我与赵政委,在指挥部,与同志们同在!”
“保证完成任务!誓死保卫根据地!”各阵地的回应声再次汇聚成一股无形的钢铁洪流,通过电波激荡在指挥部每个饶心头。
命令下达,最后的等待开始了。这种等待,比黑暗中的潜行更加煎熬。时间仿佛被冻住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战士们趴在冰冷的战壕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寒风刮在脸上生疼,手脚冻得麻木,但没有人动一下,只有胸膛里那颗心,在有力地、带着些许亢奋地跳动。
一些新兵忍不住吞咽着口水,喉咙干得发紧。旁边的老兵见状,低声笑骂:“怂个蛋!想想你身上的新棉衣,想想鬼子在咱地盘上干的那些畜生事!等会儿枪一响,你就知道该干啥了!记住,瞄准了再扣扳机,你的子弹金贵着呢!”
新兵用力点点头,握枪的手紧了紧,仿佛要从那冰冷的金属中汲取力量。
老鹰嘴主阵地。二连长举着望远镜,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前方道路和两侧山坡。晨光渐亮,能见度好了很多。突然,他镜头里捕捉到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缓慢移动的、密密麻麻的黑点,后面似乎还有更大的影子。
“来了!”二连长心头一凛,低声通过战壕里的电话线传令,“各排注意!正前方,约两千米,发现敌军步兵纵队,后方疑似有驮马或车辆,估计是炮兵!做好防炮准备!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消息迅速传遍阵地。战士们精神陡然一振,睡意和寒意瞬间被驱散,纷纷将身体压得更低,只露出眼睛和枪口,手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炮排的观察所也同时发现了目标,王承柱的声音在炮阵地响起:“瞄准手就位!计算诸元!目标,敌步兵前锋后约五百米区域,疑似集结地或炮兵阵地!预备——”
几乎在同一时间,北路黑风岭和南路清水河谷的观察哨也先后报告,发现列军大规模运动的迹象。鬼子果然按照情报,三路并进,拉开了全面进攻的架势!
指挥部里,气氛更加紧张。参谋们在地图上快速标注着敌军推进的箭头。林峰盯着地图,大脑飞速运转。鬼子没有分兵,而是三路齐头并进,这既是自信,也是压力。他们想用绝对优势兵力,同时压垮三个方向,让独立支队首尾不能相顾。
“告诉各阵地,稳住。”林峰对赵刚,“鬼子这是想一鼓作气。咱们就跟他比比,谁的骨头更硬,谁的韧性更足。第一波,必须是当头一棒!”
他拿起通往炮排的专用电话:“柱子,中路鬼子推进最快,看样子想抢攻老鹰嘴。你的炮,先给中路的‘客人’上道‘开胃菜’!目标,其步兵纵队中部靠后位置,急促射三轮!打了就跑,别恋战!”
“明白!瞧好吧您!”王承柱兴奋地应道。
此时,中路日军。佐藤联队长骑在一匹高大的东洋马上,举着望远镜,看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老鹰嘴地形。他脸色阴沉,昨晚侦察分队遭遇的挫折和带回的含糊情报,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就不信,在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炮火面前,土八路那些简陋工事能支撑多久。
“命令炮兵中队,前进至预设阵地,对前方可疑区域进行十分钟火力准备!第一大队,步兵第一、第二中队,在炮火延伸后,立即向老鹰嘴发起试探性进攻!务必查明敌军火力配系!”佐藤下达了命令。
日军的队形开始变化。步兵向两侧散开,寻找掩体。后面,驮马拉着的九二式步兵炮和迫击炮,在士兵的吆喝声中,奋力向前推进,试图进入能够直瞄老鹰嘴的射界。
然而,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高处那个“黑鸦”观察哨和更隐蔽的“鹰眼”组,看得清清楚楚,并通过电台,实时传递到了独立支队的指挥部和炮阵地。
就在日军炮兵忙乱地构筑发射阵地,步兵开始做最后攻击准备时——
“放!”王承柱一声怒吼!
“轰!轰!轰!轰!”
四发九二式步兵炮炮弹和六发迫击炮弹,几乎同时从老鹰嘴侧后的反斜面阵地飞出,划出死亡的弧线,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砸向了日军刚刚展开、人员装备相对密集的炮兵阵地和其侧后的步兵集结区域!
炮弹落点极其刁钻,有的直接落在了正在卸下炮架的鬼子中间,有的则在步兵散兵线后方炸开。刹那间,火光迸现,浓烟滚滚,积雪和冻土被高高抛起,中间夹杂着人体的残肢和痛苦的嚎叫!
“炮击!敌袭!”
“八嘎!我们的位置暴露了!”
“快!转移!火炮转移!”
日军阵地上一片大乱。佐藤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八路的炮火怎么会这么准?这么及时?他们是怎么知道炮兵具体位置的?
没等他多想,第一轮炮击的硝烟尚未散尽,第二轮、第三轮炮弹又接踵而至!虽然因为日军紧急规避和疏散,杀伤效果有所下降,但彻底打乱了日军的进攻节奏,摧毁了一门步兵炮和若干弹药,更重要的是,严重挫伤了日军的士气——他们还没见到八路的人影,就先挨了一顿狠揍!
“命令炮兵,立刻对敌军炮火来袭方向进行压制射击!步兵,按原计划,进攻!”佐藤咬牙切齿,他知道此时不能退,一退军心就散了。
日军的炮兵匆忙间开始还击,炮弹零零落落地飞向独立支队炮排大概的方位,但王承柱早就按林峰的命令,打完三轮急促射后,立刻指挥炮班拖着火炮,沿着预先挖好的交通壕,转移到了备用炮位。鬼子的报复炮火大多砸在了空地上,只是扬起一片雪泥。
而几乎在炮击的同时,北路黑风岭和南路清水河谷,也先后响起了爆炸声和激烈的枪声——鬼子的试探性进攻,在那两个方向也同时开始了!
大战的序幕,由独立支队精准而凶狠的炮火拉开。冰封的白石沟,瞬间被点燃,怒吼着迎向了汹涌而来的侵略者。
林峰在指挥部里,听到了各方向传来的报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更加深邃。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鬼子吃了亏,接下来的进攻,只会更加疯狂和猛烈。
他看向赵刚:“老赵,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告诉同志们,顶住!无论压力多大,没有命令,一步不许退!咱们身后,就是根据地的父老乡亲,没有退路!”
赵刚重重点头,拿起了通往各阵地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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