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西侯府,松鹤堂
这一夜,对靖西侯府而言,时间沉重得仿佛凝滞的墨。松鹤堂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云。鎏金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沉水香,烟气笔直,却压不住空气里弥漫的无形焦虑。
靖西侯老夫人半倚在榻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串光滑的檀木佛珠,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闭着眼,嘴唇无声地翕动,反复诵念着《金刚经》的片段,仿佛这样就能将经文的力量渡给千里之外重伤垂危的老伴。烛光映着她布满皱纹、此刻更显憔悴的面容,眼角隐约有未干的泪痕。静婉早逝,是她心中永不愈合的伤疤;如今老伴又……难道老爷真要这般残忍,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个夺走?不,还有晚晴,还有宝儿……她猛地睁开眼,看向守在一旁同样神色忧虑的苏静姝。
“静姝,” 老夫人声音沙哑,“你,晴儿她……真能服烨亲王吗?宫里那位……会松口吗?” 她并非对朝政一无所知的深宅老妇,深知太子一党与靖西侯府素来不睦,此番北境危机,那些人恐怕乐见其成,甚至落井下石。
苏静姝强忍着心焦,为婆婆掖了掖被角,柔声安慰:“母亲宽心,晚晴那孩子素来有主意,行事也周全。烨亲王……虽然性子冷了些,但行事颇有担当,且与太子不睦,此事关乎北境安危,并非私怨,他应当会尽力斡旋。” 话虽如此,她自己的手心也捏着一把汗。丈夫和公爹都在北境,一个伤重昏迷,一个独木难支,京城这边若再无强有力的援手,后果不堪设想。她不由得看向窗外沉沉夜色,心中默默祈祷。
而在慕容晚晴暂居的厢房里,宝儿早已在连日担忧和疲惫中沉沉睡去,脸在睡梦中依旧微微皱着,似乎在担心远方的外曾祖父。慕容晚晴没有点灯,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光,静静守在儿子床边。她伸出手,轻轻抚平宝儿微蹙的眉心,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的心并不平静。外祖父的伤势像一块巨石压着她,北境的危局更让她喘不过气。但奇异的是,当南宫烨接过那张染血的纸条,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并毫不犹豫地命令韩冲调兵、决定连夜进宫时,她心中除了涌起的希望,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动与复杂。
那个男人,他知道了多少?关于她的身份,关于平安……他今夜出手,是因为北境军情确系危急,是出于政治考量制衡太子,还是……真的有几分是为了她,或者,为了平安那句含糊的“外曾祖父”?
她想起他最后那句几乎低不可闻的“照顾好自己,还迎…平安”,那生硬的关切,与他冷峻的外表形成奇特的对比。这个男人,就像一本晦涩难懂却又引人探究的古籍,你以为读懂邻一章的冷酷,却发现后面还藏着截然不同的篇章。
“南宫烨……” 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第一次不带任何防备或算计,只是单纯地咀嚼着这三个字带来的复杂滋味。感激吗?有的。警惕吗?依然存在。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她暂时不愿深究的情绪在悄然滋生。
皇宫,御书房
这里的灯火,比靖西侯府更加辉煌,气氛却更加凝重压抑,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御书房内,鎏金烛台上的牛油大烛燃得噼啪作响,将墙上巨大的舆图和高悬的“正大光明”匾额照得透亮。龙涎香的浓郁气息,也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无形硝烟。
皇帝南宫弘端坐在紫檀木龙椅上,身着明黄色常服,面容威严,只是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与疲惫。他手中拿着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急报,一份是靖西侯世子发来的、字迹潦草的求援信,另一份是北境镇守太监密奏的狄人异动详情。两份文书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北境危矣!
下首,两派人马泾渭分明,气氛剑拔弩张。
以烨亲王南宫烨为首的一方,皆是身着戎装或带有明显武将气质的官员。南宫烨已换下夜行衣,着一身玄色亲王常服,身姿笔挺如松,面沉如水,唯有那双锐利的眸子在烛光下灼灼逼人。他身边站着几位同样刚从被窝里被紧急召来的老将,皆是当年随他或靖西侯征战过的宿将,此刻个个须发皆张,怒目圆睁。
“父皇!” 南宫烨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穿透了整个御书房,“靖西侯为国戍边数十载,满身伤疤皆是为我大晟江山所留!如今旧伤崩裂,危在旦夕,狄人欺我主帅伤重,集结重兵,蠢蠢欲动!边境线烽燧连日传警,岂是儿戏?若不及早发兵增援,调拨粮草,一旦边关有失,狄人铁蹄南下,生灵涂炭,我大晟北疆将永无宁日!届时,损失的岂止是些许粮饷?!”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果断,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
另一方,以太子南宫琛及其岳父、户部尚书周显为首,则多是文官打扮。太子脸色有些阴郁,眼神闪烁,显然对南宫烨如此迅速地拿到证据并发动攻势感到不快。周显是个干瘦的老头,此刻捋着山羊胡,慢条斯理地出列反驳:
“烨亲王殿下忧心国事,老臣感佩。然国之用度,自有章程。近年来南涝北旱,国库本就不甚丰盈,南疆土司亦不甚安分,需预留兵饷以防不测。北境军饷,户部已在加紧筹措,然钱粮调拨,运输周转,皆需时日。靖西侯坐镇北境多年,威名赫赫,或许……或许此次狄人不过是虚张声势,骚扰试探。侯爷伤势,军中断言‘昏迷’,或许亦有夸大,以敦促朝廷速发粮饷之嫌?依老臣之见,不若先派使前往探查核实,再行定夺,方为稳妥。”
“稳妥?” 一位脾气火爆的老将军忍不住吼道,“等你的使慢悠悠走到北境,黄花菜都凉了!狄饶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你还在这里‘核实’、‘稳妥’!周尚书,你户部的算盘珠子,难道比边关将士的性命还重?!”
“王将军!御前咆哮,成何体统!” 太子厉声呵斥,转而向皇帝拱手,“父皇,儿臣以为周尚书所言不无道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岂能因一纸语焉不详的急报便兴师动众?况皇弟此番急切,开口便是三万京畿精锐,还要节制周边粮草,权柄是否过重?恐非稳妥之举。不若先调派一万兵马,并严令兵部户部加快筹措,方是持重之道。”
这话看似持重,实则绵里藏针,既质疑了北境军情的真实性,又暗指南宫烨有借机揽权之嫌。
南宫烨冷笑一声,目光如电射向太子:“皇兄真是‘持重’!敢问皇兄,若是狄人此次并非虚张声势,而是倾巢而出,一万兵马够填哪个关隘?若是靖西侯当真伤重不治,军心涣散,等你的‘稳妥’旨意到达,边关是否已易主?届时丢城失地、百姓遭殃的责任,皇兄可愿一力承担?” 他步步紧逼,毫不退让,“至于权柄……父皇,儿臣愿以亲王爵位及多年军功作保,此番北上,只为解北境之危,鸵人之兵,绝无半点私心!若有不臣,甘受下唾弃,国法严惩!”
他竟以亲王爵位和毕生荣耀作保!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连太子也愕然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个弟弟竟决绝至此。
皇帝南宫弘高居龙椅,始终沉默地听着双方的激烈交锋,目光在针锋相对的两个儿子脸上来回逡巡。太子的顾虑他明白,朝廷平衡,国库空虚,都是现实。但南宫烨的决绝和北境实实在在的危机,更让他心惊。他深知靖西侯的忠诚与能力,若非真的到了生死关头,绝不会发出如此绝望的求援。狄人此次异动,规模空前,结合一些隐秘情报,确有内应迹象的可能……
殿内一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皇帝身上,等待着他的最终裁决。
皇帝缓缓拿起御笔,沾满了朱砂,目光深沉地扫过下方众人,最终落在舆图上北境那片苍凉的疆域,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北境安危,关乎国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靖西侯忠勇,不可不救;狄人猖獗,不可不防!”
“旨意:即刻从京畿大营调拨三万精锐,由烨亲王南宫烨暂领‘北境巡阅使’之职,持节,总督北境一切抗狄事宜,有权节制北境周边州郡粮草物资,先解燃眉之急!明日卯时,准时开拔!”
“严令户部、兵部,七日内,必须将拖欠北境的军饷物资,至少半数灾镇北关!延误者,革职查办,以贻误军机论处!”
“退朝!”
圣旨一下,尘埃落定。南宫烨重重一揖:“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重托!” 声音铿锵,带着如释重负的坚定。
太子一党脸色难看,却也不敢再反驳,只得悻悻然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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