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喝完最后一口汤,锅里只剩些许汤水,在灶火余温下轻轻晃动。他放下碗,瓷碗碰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正欲起身去洗,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踩在泥地上,啪嗒啪嗒地逼近。
门被敲了三下,不重,却清晰。
“林老板,在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喘息。
是邮差老陈。四十多岁,粗布衣裳,肩背皮包,靴子沾满泥,裤腿卷至腿,上面还有几道划痕。他每月来一次,送些信件、通知或报纸。但今日脸色有异,眉头紧锁,眼神透着慌乱。
林珂开门。火花立刻竖起耳朵,鼻翼微动,喉咙里低低呜咽。它闻到了信封上的气息——北地的风、泥土,还有一丝血腥。
“加急信。”老陈从包里取出一封信,动作谨慎,“从北边一路转来,盖的是你认得的饶章。”
林珂接过。火漆印是一只展翅的鸟,口中衔着火焰——烈焰王国商队的标志。他认得这印记。
正是这支商队将他从烈焰城带到霜语联邦,途中还替他运过香料。那时他身无分文,靠为他们清除食物毒素换饭吃。领队是个胖子,嗓门大,脚步沉,却待他不薄。有次他高烧不退,那人亲自熬了姜蜜水喂他。
“他们人呢?”林珂问。
“早走了。”老陈擦了把汗,袖口在额上蹭出一道灰,“这信是他们在风谷边境托人中转的,经了好几个人才到我手里。风谷出事了,必须立刻交给你。”
他压低声音:“送信的人……疯了。”
林珂抬眼看他。
“前夜里到的驿站,浑身湿透,嘴里一直念叨‘它们在唱歌’,眼睛睁着,瞳孔却是散的。我们想留他住一晚,他突然抄起柴刀砍窗框,喊些听不懂的话,后来自己冲进山里,再没回来。”
林珂未语,指尖轻抚火漆印。蜡面有一道裂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掰开过。
他关上门,屋内重归寂静。锅还在冒热气,蒸汽糊住玻璃,外头夜色变得模糊。远处仍有庆祝声,烟花噼啪作响,湖面一闪一闪。
火花跃上桌,尾巴缠住他手腕,暖意传来。精神链接里响起它的声音:
“又要走?”
林珂点头。
“这次不一样。”他声音不大,却坚定。
火花不语,只将头靠在他手背上,额前白毛蹭着他掌心的老茧。这是它信任他的方式,自他们相遇那日起,从未改变。
林珂低头看信。纸张厚重,边角磨损,显然辗转已久。拆开后,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有些地方已晕开。
信中写道:
商队离开霜语后前往风谷,途中察觉异常。风谷边境的灾兽数量激增,达往年的三倍。飞鸟在空中乱撞,野兽成群冲撞道路,连岩鼠都发狂,见人就咬,咬死猎狗也不食肉,只立于尸体旁大声嘶鸣。
但这并非最可怕之处。
更诡异的是人。
市集里有人突然又哭又笑,壮汉持锄在街上胡乱挥舞,口中念叨无人能懂之语。几个孩子围坐歌唱,歌词杂乱无章,声音却整齐得骇人,仿佛被同一根线牵引。他们素不相识,眼神却空洞如一,呼吸节奏一致。
风谷商会已封锁部分街道,却不敢强行抓捕。因二十日后便是祭祀节——全联邦最重要的节日,各大家族齐聚,祭司将开启“语之门”,与先祖沟通。若此时生乱,整个联邦都将动荡。
商会急需能处理异常之人。
商队想到了林珂。他在烈焰城平息过暴走灾兽,在霜语化解过瘟疫,手段独特,从不伤人。于是向商会举荐了他。
信末写道:若愿前来,可免费参加今年“大陆食材集会”,所有摊位任选,食材随意使用。
林珂读罢,静坐不动。
屋内极静,连火花都不敢重喘。窗外烟花停歇,湖面恢复平静,倒映星河。
他摸了摸胸口。生命之种毫无动静。永恒冰芯也无反应。看来并非同类之扰。
正因未知,才更不能放任。
他望向窗外。夜空澄澈,繁星点点。风谷在西北,需穿三山,行十余日。如今路上不安,灾兽横行,人心浮动,连老猎人都不敢夜出。
可若不去,待祭祀之日真出了事,死的便不止几人。那种集体失控一旦爆发,便会如瘟疫蔓延。而祭祀仪式本身,或许会让局势更糟——数百人冥想连心,若有外力侵入,后果不堪设想。
火花的精神波动再度传来:“带我一起。”
林珂笑了:“你何时让我独自走过?”
他起身走向角落的木箱。箱子由沉香木制成,刻有火花纹路,是他亲手设下的封印。掀开盖子,内里整齐摆放着调料、药粉、密封罐,还有几块灾兽肉干——测试【神之味觉】所用,每一块都记录着一种情绪数据。
他取出一张旧地图,铺在桌上。墨线勾勒出山川河流与城镇,部分地名已被划去,添上新标记。风谷位置被红笔圈出,旁注“风隼商队常驻点”,下方一行字:“曾赢心音井’传”。
他指尖轻点那个圆圈。
“得准备些新东西。”他。
火花跳下,用鼻子拱开一只袋子,露出剩下的火晶盐——产自火山的矿物,加热后可释放微量灵气,有助宁神。它抬头望着林珂,眼神明亮,仿佛在:“这个有用。”
林珂明白其意。
“对,要做些能稳住情绪的料理。”他,“不能只靠净化。要让人吃了就能清醒,最好还能防住下一波。”
他闭眼,启动【神之味觉】。脑海中浮现几种材料:清心莲子、静脑菇、月露草。这些皆可影响神经,但在千湖之乡极为稀少。他仅有少量样本,必须节省使用。
关键在于搭配。
他需要一种味道温和、易于入口、见效迅速的组合。太苦不行,太甜亦不可。要如清晨第一口粥般自然,悄然唤醒意识。
他睁眼,开始列清单。
青木明日便可归来,它能协助寻找香草——它与一棵两百岁的古树精相连,根系遍布湿地,可感知植物生长。冰魄的寒气能保鲜,确保材料途中不变质。时晷可调控时间,加速发酵或延缓腐败。
但他最缺的,是信息。
风谷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饮食?水源?还是空气?
他凝视地图,忽然注意到风谷西边一片空白区域。原是荒原,却被铅笔淡淡勾出一座环形山,写着两个字:“旧庙”。
这是去年一位流浪祭司所言。庙中有井,井水可映照人心,名为“心音井”。但三百年前庙毁井枯,僧人尽失,唯留一句遗言:“声起于无,乱生于同。”
当时他只当是传。
如今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这时,火花猛然竖耳。
精神链接传来警告——尖锐刺耳。
林珂抬头。
窗外,一道影子自地面掠过。
不是人。
它贴着草地滑行,形态扭曲,似由雾与黑暗拼凑而成。无声无息,唯有刹那压迫感,如同黑夜眨了下眼。
他冲至窗边,掀开帘子。
外面空无一物。风吹树影,湖面泛起涟漪,倒影摇曳。
他松了口气,回头看向火花。
“你看错了?”
火花摇头,尾如弓弦绷紧。它跃上房梁,爪扣木缝,双目在暗处泛着幽蓝光芒。
林珂坐下,将信折好收进怀里。他未言语,伸手轻抚火花头顶,动作缓慢,却沉稳有力。
“你去休息吧。”他,“明早一醒,让青木和冰魄都动起来。”
火花不动。
它跳回桌角,蜷成一团,尾巴搭在他手臂上,像守护,也像提醒——这一趟,不只是救人。
而是去面对某种正在苏醒的存在。
林珂望着地图,手指轻叩桌面。节奏缓慢,却透着决意。
他知道,不能再等。
风谷的人正在失控,而失控者,最容易伤害自己与他人。
他不能拖。
他必须去。
风停了。
湖面如镜。
一滴露水自檐落下,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清脆一声。
如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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