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狱的空气,永远是潮湿而腐朽的。
那股味道很复杂,像是陈年的霉味、铁锈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常年烧不尽的劣质艾草香。这里是皇宫的下水道,是光鲜亮丽的朱墙金瓦背后,专门用来吞噬人命的黑洞。
孙宦官就站在这个黑洞的最深处。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却依旧透着股阴冷气息的灰衣,手指细长苍白,指甲修剪得圆润却锋利,像极了某种捕食前的禽类。他是这掖庭狱里的“阎王”,专司“问话”。在这一行里摸爬滚打了三十年,他见过的硬骨头比这牢里的老鼠还多。
但他有信心。
再硬的骨头,到了他手里,也得变成软面条。
他的视线,此刻正落在面前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身上。
江弄影。
曾经的太子侧妃,如今的阶下囚。
在孙宦官的眼里,这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瘦得像根柴火,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那件囚衣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风一吹就能倒。这种娇生惯养的官家姐,平日里连蚂蚁都舍不得踩,进了这掖庭狱,怕是连第一晚的老鼠都能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江氏。”孙宦官的声音尖锐,带着宦官特有的阴柔,在空旷的囚室里回荡,“咱家也不跟你绕弯子。太子殿下偶感风寒,经太医查验,是中了巫蛊之术。那扎满银针的娃娃,是在你的偏殿搜出来的。这事儿,你是认,还是不认?”
他手里捏着一张纸,那是上面大人物早就拟好的剧本。
只要江弄影在上面画个押,不仅她自己要死,连带着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也得被拉下马。
一石二鸟,好计,好计啊。
孙宦官甚至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流程。
这女人肯定会哭,会喊冤,会自己是被冤枉的。然后他就会让手下的人上点手段——不用太重,夹手指就行,或者是那桶加了盐的冰水。
只要她一疼,一崩溃,什么太子妃的坏话,她都会抢着。
然而,现实给了孙宦官一记响亮的耳光。
角落里的江弄影动了动。
她并没有孙宦官想象中那样瑟瑟发抖,也没有哭抢地。她只是慢慢地抬起头,那张苍白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笑容很浅,却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瞬间划破了孙宦官的心理防线。
“认啊。”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是在今的晚饭是咸菜窝头一样。
孙宦官那准备好的一肚子威逼利诱的词儿,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那阴鸷的三角眼猛地瞪大,脸上的表情僵硬得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你……你什么?”
江弄影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
实话,这身体太虚弱了,刚才那几句话得她有点缺氧。而且这掖庭狱的环境也太差了,干草堆扎得她背疼。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对这种“屈打成毡的戏码并不陌生。但她现在的剧本是“惨死”,既然结局已定,那过程总得有点乐子吧?不然这穿越过来活受罪,也太亏了。
她决定加点料。
江弄影调整了一下蜷缩的姿势,把自己往干草堆里又埋了埋,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角度靠着。然后,她用一种极其平淡,甚至带着几分闲聊语气的口吻,重复道:
“我,是我做的。那个娃娃,我扎的,诅咒也是我下的。”
孙宦官彻底懵了。
这不对!这完全不对!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他还没动刑呢!还没恐吓呢!她怎么就认了?!
“你……你为何要行巫蛊之术?!”孙宦官强行找回自己的声音,厉声问道,试图在这个失控的局面里找回一点场子。
江弄影歪了歪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
她想起了原主的记忆。
原主确实喜欢太子,喜欢得死去活来。但太子喜欢的是那个端庄大方、心机深沉的太子妃沈芷幽。原主因为嫉妒,确实搞零动作。
但江弄影不是原主。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对于这种为了一个渣男要死要活的剧情,只有两个字:嫌弃。
“可能是因为……”江弄影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罚我擦地没擦干净?”
孙宦官:“……”
这是什么理由?!
“不对,不对。”江弄影似乎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又自我否定了,“可能是因为他上次灌我药太苦了?那药真的很难喝,苦得我怀疑人生。唉,具体原因记不清了,反正看他不爽很久了。这种渣男,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活还浪费医药费,我扎他两下怎么了?”
孙宦官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这是一个曾经的侧妃该的话吗?!
这是一个即将被处死的囚犯该有的态度吗?!
“一派胡言!”孙宦官气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流,“看来不动真格的,你是不会老实交代幕后主使了!”
他朝身后一挥手,眼神变得狠厉,“给她点颜色瞧瞧!咱家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不怕疼的人!”
站在孙宦官身后的两个狱卒,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这两个都是掖庭狱里的狠角色,平日里以折磨犯人为乐。听到命令,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是!”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狱卒,手里提着一条特制的皮鞭。
这鞭子是用牛皮编的,上面还倒钩着细的铁刺,最关键的是,这鞭子刚刚在盐水里泡过。
这种鞭子打在人身上,那是钻心的疼,伤口会溃烂,很难愈合。
狱卒狞笑着上前一步,抡起了手中的皮鞭。
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令人心悸的弧线,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抽向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江弄影!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在死寂的囚室里炸开。
江弄影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虽然在心里做好了“受刑”的心理准备,但那只是基于里的描写。当那带着倒刺和盐水的皮鞭真的狠狠抽在背上时,那种剧痛,简直让她灵魂都要出窍了!
“呃——!”
江弄影整个人猛地一缩,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瞬间飙了出来。
卧槽!!!!!!
这也太疼了吧!!!
这跟她想象的“大义凛然受刑”完全不一样啊!这是真的疼啊!肉疼!钻心的疼!
她感觉后背的皮肉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火辣辣的疼意顺着脊椎直冲脑门,疼得她眼前发黑,浑身都在颤抖。
失策了!失策了啊!
江弄影在心里疯狂咆哮。
早知道这鞭子这么疼,刚才就不该承认得那么痛快!哪怕是为了拖延时间,也该跟他们周旋一下啊!现在好了,人承认了,罪认了,这顿打还得挨!这是什么人间惨剧啊!
孙宦官看着江弄影瞬间苍白如纸的脸色,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心里终于找回了一丝平衡。
哼,装疯卖傻?
在绝对的肉体痛苦面前,任何嘴硬都是纸老虎。
“!”孙宦官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是不是太子妃沈芷幽指使你的?只要你点头,咱家可以向上面求情,给你个痛快。”
江弄影疼得龇牙咧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但她的脑子却在剧痛中飞速运转。
太子妃?沈芷幽?
孙宦官想让她咬沈芷幽?
但是……
想让我乖乖按你们的剧本走?门都没有!
江弄影深吸了一口气,疼得倒抽凉气,但她还是努力抬起头,用那双因为疼痛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孙宦官。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次是真疼的——但逻辑却异常清晰:
“太子妃?孙公公,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啊。”
孙宦官一愣:“你什么意思?”
“太子妃她那么……呃……‘善良柔弱’……”江弄影差点把“蠢”字出口,赶紧改口,“她连只蚂蚁都不敢踩,平日里吃斋念佛,怎么会指使我干这种伤害理的事情?你们这栽赃也太没技术含量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事儿绝对不可能是她干的!”
孙宦官被噎了一下。
这女人,挨打了还在替太子妃话?
不对……
他仔细打量着江弄影的表情。
那眼神里,分明带着一丝狡黠。
她在挑衅!她在嘲讽!
“既然不是太子妃,那是谁?!”孙宦官阴沉着脸问道。
江弄影眼珠子骨碌一转,决定给这场戏加点更荒诞的佐料。
她要把水搅浑,要把这掖庭狱闹个翻地覆!
“真正的幕后主使……”江弄影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其实是御膳房负责做点心的张太监!”
“什么?”
孙宦官和身后的两个狱卒都愣住了。
张太监?
御膳房的?
这又是哪路神仙?!
这跨度也太大了吧!从东宫的妃嫔,直接跳到了御膳房的太监?!
“对!就是他!”江弄影一脸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惊大秘密,“因为他暗恋太子殿下很久了!”
“噗——”
旁边那个刚才挥鞭子的狱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但看到孙宦官杀饶眼神,又赶紧憋了回去,肩膀还在一耸一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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