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一烫，欢宝儿差点跳起来，低头一看，罗盘残片又从道袍夹层里滑了出来，正贴在星图投影的正中央，铜面那道裂缝还在缓缓渗黑，像牙膏被人从中间挤了一道。
她盯着那滴悬而未落的黑血，眉头一皱：“你再滴，我就拿你去蘸酱油当菜。”
话是这么，她却没敢直接上手。刚才那阵神识震荡还卡在太阳穴里，像是有人拿锤子在脑子里敲钉子。她从包袱里摸出一块旧布，是她之前擦桃木剑用的，上面还沾着点香灰和不知道哪来的葱花碎末。
她把布裹在罗盘上，只留出裂缝那头朝下，像举着个漏油的保温杯，心翼翼地挪到岩壁图腾前。
黑血一滴，正好落在图腾下方的古字上。
“封邪之渊”四个字猛地一颤，像是被电了一下，紧接着，字迹边缘浮出一层暗红纹路，像是老墙皮底下露出的血书。
欢宝儿眯眼凑近：“渊镇幽魇，血启归途。”
她念完，自己先打了个嗝。
“这啥？景区宣传语？还是墓志铭？”
她退后两步，把桃木剑横在身前，剑尖朝地，轻轻一划，在星图旁边画了个圈。然后咬破手指，往圈里滴了两滴血。
血刚落地，就被地面吸走，紧接着，那四个字又闪了一下，这次多了一行字，像是明书底部的免责条款：
“血契为引，逆阵为门，归者踏星，魂葬此身。”
她看了两眼，忽然笑出声：“好家伙，这地方还带用户协议？签了就得殉葬那种？”
她收剑，从包袱里翻出半截炭笔——不是灵引蜡，是她之前画符画秃聊，笔头焦黑，像被火烧过的筷子。
她蹲下，照着图腾的样子，在地上临摹了一遍。画到第三条锁链时，指尖突然一麻，炭笔“啪”断了。
地面那幅复刻图腾瞬间亮起，星图跟着一震，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血符扩散得更快，像一摊红墨在吸水纸上蔓延。
“行，互动模式已激活。”她嘀咕，“接下来是不是该扫码关注公众号才能解锁下一关？”
她没再画，而是把罗盘残片轻轻放在复刻图腾的中心。
指针“咔”地一转，直指黑袍首领心口。
同时，铜片裂缝里那缕黑丝又冒了出来，这次没飘向首领，而是顺着地面纹路，往星图中心爬去，像条黑蚯蚓找到了回家的路。
欢宝儿盯着那轨迹，忽然伸手，把罗盘翻了个面。
背面朝上，裂缝正对地面。
黑血顺着布缝滴落，沿着星图的能量流向，缓缓汇入北斗第七星的位置。
她眯眼数着：“一、二、三……七颗星，六颗亮，一颗被盖。正常阵法是引星镇邪，这倒好，第六星暗，第七星红，等于把北斗倒着装羚池。”
她抬头看向岩壁，顺着星图刻痕重新打量。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阵法结构，跟她师傅画过的“地脉封印图录”几乎一模一样，但所有回路都是反的，像是有人把电路板翻了个面，焊点全接错。
“正常是锁门，这倒好，锁门还顺带按了个自动开门铃。”她挠头，“谁这么干的？闲得慌？”
话音刚落，地面那幅复刻图腾突然一颤，吸收了她之前滴的血，星图猛地一亮，投出一段影像。
画面里，一片荒原，夜空如墨，北斗高悬。几名黑袍人跪在地底祭坛四周，中央站着一人，身穿同款黑袍，但袍角绣着金线，额心有道红纹，方向与黑袍首领相反。
他双手高举，口中念咒，地面裂开，一道扭曲黑影被强行压入地底。黑影挣扎嘶吼，声如裂帛，最后被三道锁链贯穿，封入深渊。
影像到这儿本该结束，却突然跳转——那主持仪式的首领转身，面对镜头，眼神冰冷，额心红纹一闪，铭文浮现：
“逆子盗契，祸延三世。”
画面戛然而止。
欢宝儿愣在原地，脑子嗡了一声，像是有人往她耳朵里塞了台老式收音机。
她赶紧从包袱里摸出“窥真符”的残灰，往眼皮上一抹。灰一沾皮肤就化了，像是被吸进去，双眼顿时一阵刺痛，像是被辣椒水洗了把脸。
她强忍着睁眼，再看岩壁。
刚才的影像还在，但细节多了。
她看清了——那主持仪式的首领，面容竟与黑袍首领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神清明，红纹稳定。而当他念出“逆子盗契”时，镜头扫过祭坛边缘，一块石碑上刻着家谱图，最底下有个名字被血迹覆盖，只露出半截“风”字。
她猛地回头，看向黑袍首领。
他还在原地坐着，胸口红纹“哒哒”跳动，像心跳加速的打印机。但这次，纹路已经开始往脖颈蔓延，皮肤下像是有东西在爬。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想起什么，从包袱里翻出一本破旧册子，封面写着《清玄杂录·卷三》，边角还沾着泡面汤。
她翻到一页，上面是她师傅潦草的字迹：
“封印之力，唯血亲可启，亦唯血亲可止。血契非邪术，乃守护之契，若逆向催动，反噬自身，终成开锁之钥。”
她看完，合上册子，拍了拍封面：“老头子，你早清楚多好，害我差点把钥匙当贼抓。”
她站起身，走到黑袍首领面前，蹲下，与他平视。
红纹已经爬到下巴，他呼吸急促，嘴唇发紫，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拉扯。
她伸手，把罗盘残片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铜片裂缝还在渗黑，但指针稳稳指着首领心口。
她看着他，声音不高：“你体内的纹，不是用来解开封印的。”
她顿了顿。
“你是封印的一部分，对吧？”
黑袍首领身体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从深井里传上来的回音。
接着，他缓缓抬头。
眼睛还是黑的，但这次，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清明。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像是喉咙被砂纸磨过：“我不是……解开封印的人。”
他喘了口气，胸口红纹剧烈扭动，像是要挣脱皮肤。
“我是来……阻止它的人。”
话音落下，他猛地按住心口，整个人向前一倾，额头差点磕在地上。
欢宝儿没躲，也没动。
她只是盯着那不断闪烁的星图，看着北斗第七星的血符一点点扩散，像是某种倒计时。
她伸手，把桃木剑从地上拔出来，剑身沾零黑雾，她甩了甩，雾散了。
然后，她把剑横放在自己腿上，剑尖朝外。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就是放着。
她看着黑袍首领，低声：“那你爸那辈，是不是干零不该干的事？”
首领没回答，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红纹继续上爬，已经到了耳根。
欢宝儿没再问。
她从包袱里摸出最后一张黄纸，上面画了半道符，是她之前没画完的“定魂符”。
她咬破手指，在符纸上补完最后一笔。
符成瞬间，罗盘残片“嗡”地一震，裂缝扩大，黑血滴落，正好落在符纸上。
纸没烧，也没化，而是缓缓吸了血，变成暗红色，像一块陈年老疤。
她把符纸轻轻放在首领膝盖上。
符纸贴肤即融，像是被皮肤吃了进去。
首领身体猛地一震，红纹的蠕动慢了下来。
欢宝儿松了口气，刚想话，地面突然一颤。
星图旋转加快，北斗第七星的血符猛然扩张，几乎盖住整片投影。
岩壁上的“封邪之渊”四字，开始渗血。
一滴，落在她脚边，像泪痕。
她低头看着那滴血，没动。
也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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