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一颤,那滴落在欢宝儿脚边的血微微晃了晃,像刚煮熟的果冻还没定型。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是盯着它,仿佛这玩意儿下一秒能开口唱歌。
星图转得更快了,北斗第七星的红符已经盖满了整个投影,连原本刻着“封邪之渊”的地方都被染得通红,像是谁打翻了一整瓶辣椒油。空气里那股子腥味也浓得不像话,闻着像菜市场下午四点的鱼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刚才画符时蹭上的炭灰,指甲缝里卡着点黄纸碎屑。她抠了抠,没抠干净,索性不弄了。
“你你是来阻止的?”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像是在问自己,“那你拦着我干嘛?上次在山腰追我追得比外卖哥送餐还积极。”
黑袍首领没回应。他整个人歪在那儿,呼吸断断续续,胸口的红纹已经爬到耳朵根,皮肤底下隐隐鼓动,像有三条蚯蚓在搬家。
欢宝儿眯眼看了会儿,忽然从包袱里摸出一枚铜钱。这枚钱还是她上个月在庙会从一个算命老头那儿赢来的,正面刻着“顺风顺水”,背面写着“别赖账”。
她用拇指一弹,铜钱飞出去,在星图边缘“叮”地一声落地。
铜钱晃了两下,边缘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像刚烤热的锅贴。
“嗯,至少现在没想害我。”她点点头,“算你还有点底线。”
她又从包袱底下翻出那本《清玄杂录·卷三》,封面泡面汤干了之后结了一层脆壳,一翻就掉渣。她抖了抖,找到一页画着家谱结构的草图,对比着岩壁上闪过的影像。
“守印者,行跪礼,左手覆心,右手触地……”她念叨着,眼睛盯着星图回放里那个金线黑袍的身影,“你当年那套动作,标准得跟广播体操似的,不像是装的。”
画面里,家谱最底下那个被血糊住的名字旁,确实写着“承契断脉”四个字,墨迹发暗,像是写了很多年。
她合上书,往地上一扔,脆壳又掉了一块。
“行吧,你祖上是正经看大门的,结果你爹辈偷了钥匙去蹦迪,搞得门锁坏了,你还得回来修。”她叹了口气,“这不就是典型的家族企业接班事故吗?”
她站起身,活动了下蹲麻的腿,走到罗盘残片旁边。铜片还在渗黑,但指针已经不动了——不是卡住,而是偏转到了星图中心那个黑洞的位置,稳稳指着。
“时间不多了。”她自言自语,“再拖下去,别封印,这地儿怕是要变成火锅底料生产现场。”
她盯着黑袍首领看了几秒,忽然蹲下来,伸手探了探他脖子侧面。
脉搏跳得乱七八糟,像是有人拿指甲在敲摩斯密码。
“你要是现在清醒着,就眨眨眼。”她。
首领没动。
她等了三秒,正要收手,那人眼皮忽然颤了一下。
“哎哟,还有电?”她缩回手,“那我问你个问题——你当年追我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被这纹路反噬了?所以才追得歪歪扭扭,连个直线都跑不出来?”
首领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像是默认。
欢宝儿咧了下嘴:“那你还挺惨。一边想抓我,一边被自家祖宗的封印往回拽,跟牵线木偶似的。”
她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截红绳。这绳子颜色发旧,打了好几个结,最尾端还挂着个铜铃,铃铛哑了,摇起来没声。
“这是我师傅给的。”她一边往手腕上绕一边,“他,临危托信,才能系这玩意儿。平时系着容易倒霉,考试挂科,吃饭噎着,连手机充电都慢半拍。”
她把最后一个结打好,轻轻拉了拉。
“但我现在顾不上倒霉不倒霉了。”她低头看着首领,“你要真是想封印,咱俩就得搭伙。你要想放东西出来,我现在就拿桃木剑戳你脑门,大不了同归于尽,顶多变成隔壁村三年最离奇的失踪案。”
她顿了顿,伸手把罗盘残片捡起来,用布裹好,塞进包袱最里层。
然后她弯腰,把桃木剑也收了进去。
“我不拿剑了。”她,“你要还想打,你自己上。”
她重新蹲下,和首领平视。对方眼睛还是黑的,但瞳孔深处那点光没灭。
“我信你一次。”她,“不是因为你了什么,是因为你那纹路爬得比谁都疼。”
她伸手,轻轻拍了下他肩膀:“你要是骗我,我做鬼也追着你问——为啥非得选我当队友?”
首领喉咙动了动,像是想话,但只发出一声低喘。
欢宝儿没再问。她从包袱里取出最后一张黄纸,上面画着半道“稳心符”。她咬破手指,补完最后一笔,符纸刚成,就自动飘到首领膝盖上,贴上去,像块膏药似的慢慢融了进去。
首领身体猛地一抽,红纹的蠕动缓了下来,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些。
她松了口气,正要话,地面突然剧烈一震。
星图中心那个黑洞猛地扩大一圈,边缘开始裂出细纹,像是玻璃要碎。
欢宝儿抬头,看见岩壁上的“封邪之渊”四个字,整片往下淌血,不是一滴一滴,是整块往下流,像墙皮融化了。
她迅速从包袱里摸出铜铃,往地上一放。铃铛没响,但表面浮出一层白雾,微微震颤。
“半刻钟都不到。”她喃喃,“这破阵比地铁末班车还准时。”
她低头看着首领,声音压得很低:“你听好了——我不想跟你合作,咱们之前打得比广场舞大妈抢地盘还狠。但眼下这门要开了,咱俩谁也跑不了。”
她伸手,抓住他一只手腕,把红绳另一端打了个活结套上去。
“这绳子断了,明你坑我。”她,“那我临死前一定骂你祖宗十八代。”
首领没挣,也没动。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从包袱最底下摸出一块木牌。牌上刻着“清玄”二字,背面写着一行字:“遇绝境,信一人,胜过千般算计。”
她看了一眼,轻轻放在星图边缘。
然后她蹲回首领面前,伸手扶住他肩膀,把他往上拽了拽。
“起来。”她,“咱们得赶在它出来前,把门关上。”
首领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手臂微微用力,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
欢宝儿架着他,两人摇摇晃晃地立起身。
就在这时,红绳突然绷直,铜铃“叮”地一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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