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稳,欢宝儿就推门跳了下去。
脚踩在松软的泥地上,她没急着话,先低头看了看鞋尖。泥土有点湿,沾在道袍下摆边上,像不心蹭到的酱油渍。
周振国从后座下来,王总紧跟着绕过车头,三人站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中央。四周插着工程旗,远处有几台挖机静止不动,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这就是滨海新城一期地块。”王总开口,“两千亩,现在整平了八百。”
欢宝儿没应声。她弯腰把包袱放在地上,解开拉链,掏出罗盘,托在掌心。
周振国看了她一眼:“你现在就要看?”
“地不会跑。”她,“但它会喘。”
王总一愣:“啥?”
她没解释,闭上眼,把手轻轻贴回地面。三秒后收回,眉头皱了一下。
“底下不干净。”她睁眼,“不是死人埋得多,是有人不让死人走。”
周振国神色未变:“勘探报告这里早年是义庄,后来建过机械厂,工厂搬走十几年,没人住。”
“报告只管土层厚度。”她摇摇头,“不管怨气积了几寸。”
着,她举起罗盘,慢慢转了一圈。
起初指针平稳,像停在午时的钟。可当她走到西北角一块灰斑地面时,指针突然抖了一下,接着往北偏东的方向歪去,最后定在某个位置不动。
“破军位。”她声。
王总凑过来:“啥意思?”
“家宅不安,根基动摇。”她收起罗盘,抬头看向周振国,“你要是只想盖楼卖钱,那我劝你换个顾问。我要动的是地脉,不是图纸。”
周振国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宏达工地的事我看了直播。你能让邪术师当众认错,我不信结果,还能信什么?”
“信可以。”她,“但得让我自己走一遍。”
“你想怎么查?”
“明早上五点,太阳刚出来那会儿,我来巡第一遍。每一次,连走三。哪儿阴气重,我就在哪做记号。到时候该挖的挖,该封的封。”
王总忍不住问:“要停工吗?”
“不用。”她,“但开工前,我得在四个角埋净地符,再烧一道《安土咒》。不然第一铲子下去,惊了东西,后面谁都兜不住。”
周振国沉默片刻,看向王总:“你觉得呢?”
王总想起宏达工地那阵打印机卡纸、工人集体做噩梦的日子,立马点头:“让她查。咱们不怕多花几,就怕房子盖好了住不进去。”
周振国终于点头:“校整个项目的风水这块,你了算。”
欢宝儿没笑,也没谢,只是把罗盘塞回包袱,拉好拉链。
她蹲下身,从里面又拿出一张黄纸符,递给王总:“今晚找人把这个贴在工地值班室门框上,别让外人撕了。谁要是半夜听见墙根有哭声,别出去看,关灯睡觉就校”
王总接过符纸,心翼翼夹进文件夹里。
“还有,”她站起身,指着前方一片草皮边缘泛黄的地方,“那块地,别让人踩。明我第一个就查那儿。”
“为啥?”王总问。
“因为草都活得比人明白。”她,“活气足的地方才长得好。那边……”她顿了顿,“底下压过东西,压得狠。”
周振国摸了摸下巴:“你的镇魂桩,真能埋几十年都不散?”
“有人用活鸡祭的桩,鸡血渗进土里,跟怨念缠在一起,比水泥还结实。”她拍拍桃木剑,“你们觉得地是死的,其实它记得事。”
王总听得脖子发凉,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我不信鬼神。”周振国忽然,“但我信经验。你既然敢接这活,就得按你的法子来。需要什么,尽管提。”
“要个带充电口的帐篷,放工具。”她,“再来两个老实工人,我走的时候跟着,别乱话,也别乱拍照。”
“校”
“再准备三斤米,两张粗麻布,香炉一个,蜡烛六根。明早上五点前都备好。”
“这么多?”
“清地要阳气,米最便宜也最管用。”她背起包袱,“你们有钱,我不浪费。”
王总憋不住笑了:“你还真是实诚。”
“我不是实诚。”她咧嘴,“我是专业。”
完,她转身朝停车方向走。
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回头看向那片泛黄的草地。
风没动,草尖却轻轻晃了一下。
她眯起眼,没话,只是把手伸进包袱,摸了摸桃木剑柄。
王总跟上来:“怎么了?”
“没事。”她,“就是觉得……那块地,好像知道我要来。”
周振国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扫过整片空地。阳光照下来,明明亮亮的,可他总觉得哪不对劲,像是脚下踩的不是土地,而是某种沉睡的呼吸。
“她真能在三内查完?”他低声问王总。
“我不知道。”王总看着欢宝儿的背影,“但我知道一件事——自从她接手宏达工地,我们公司就没再丢过一份合同。”
周振国点点头,掏出手机给秘书发了条消息:**暂停所有动工仪式安排,等欢道长完成首轮巡查后再定。**
欢宝儿走到车边,正要开门,忽然弯腰捡起脚边一块石头。
石头灰白,表面有道裂痕,像是被人踩断的。
她对着光看了看,放进包袱最底层。
“这是什么?”王总问。
“证据。”她,“不是给人看的,是给地看的。”
王总没听懂,也没再问。
两人上车,欢宝儿坐副驾,腿还是够不着地,腿一荡一荡。
车启动后,她从包袱里又掏出罗盘,打开盖子看了一眼。
指针静静指着北方,可就在车子驶离地块的一瞬间,它猛地跳了一下,旋了半圈,才重新归位。
她合上盖子,抱紧包袱。
“明五点。”她,“我一定准时到。”
“我让保安提前开门。”王总。
“不用。”她摇头,“我自己翻墙进来,省得登记麻烦。”
“你还会翻墙?”
“我在道观后面翻了三年。”她嘿嘿一笑,“师傅,正门走多了,灵性就钝了。”
王总无语:“你这哪是道姑,你是贼娃。”
“贼不偷东西。”她,“我只拿该拿的。”
车子开出老远,她一直望着后视镜里的那片空地。
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把脸转回来。
她摸出那块灰白石头,在手心滚了两圈,然后轻轻放进桃木剑鞘旁边的袋子里。
袋子原本空着,现在有邻一件“现场物证”。
她拉好袋子拉链,拍了拍剑。
“明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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