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重重宫禁,车轮在空旷的宫道上碾出回响,更显紫禁城冬日里的肃穆与冷寂。沿途遇到的侍卫、宦官,无不屏息垂首,不敢直视那辆有着燕王标识的马车,更不敢去揣度车帘后那位刚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远征、气息深沉如渊的亲王。
朱棣靠在车厢内壁,闭目养神。胸前的紫宸龙纹玦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凉,那是兄长残魂唯一的慰藉。心口处,北辰星核静静散发着温润的星辰之力,滋养着他过度消耗的本源。力量虽在缓慢恢复,但精神上的疲惫与那沉甸甸的责任感,却如同无形的枷锁,时刻萦绕。
苏澜坐在他对面,轻纱覆面,沉默不语。她透过微微晃动的车窗帘隙,打量着这座人类帝国的权力中心。高耸的宫墙,巍峨的殿宇,森严的守卫,一切都与她熟悉的深海秘境截然不同。这里充斥着一种无形的秩序与压抑,让她本能地感到些许不适,但想到自己的选择,她又强迫自己去观察、去适应。
马车最终在武英殿前停下。
王钺早已率领一众内侍在此恭候多时。这位大太监此刻眼窝深陷,面容憔悴,显然陛下“重病”的消息与燕王远征的未知结果,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当他看到朱棣安然下车,虽然气息沉凝,却并无大碍时,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一丝深藏的哀恸。
“老奴……恭迎燕王殿下凯旋!” 王钺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哽咽,深深拜下。他身后的内侍们也齐刷刷跪倒一片。
朱棣伸手虚扶:“王公公请起,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越过王钺,投向那扇紧闭的武英殿殿门,声音低沉,“陛下……龙体如何?”
王钺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强压着悲意,低声道:“陛下……自月前便‘突发重疾’,一直在西暖阁‘静养’,太医署束手无策……朝政暂由几位阁老协同处理。陛下……陛下昏迷前,唯一清醒的时刻,曾留下口谕,若殿下归来,无论何时,即刻入见。”
朱棣心中一痛,知道这是兄长为了掩盖龙魂离体的真相,也是为了在他归来前稳定朝局,不得已而为之。他深吸一口气,点零头:“带路。”
他又看向苏澜:“苏澜姑娘,暂且随王伴伴去偏殿休息,稍后自有安排。”
苏澜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王钺连忙安排一名得力的太监引苏澜去往偏殿,自己则亲自在前引路,带着朱棣,步履沉重地走向那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此刻却笼罩在无形阴霾中的武英殿西暖阁。
推开那扇沉重的殿门,一股混合着药香与龙涎香、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气息扑面而来。
暖阁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冷清。御榻之上,朱标身穿明黄寝衣,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面容平静得如同沉睡,却没有任何生机流转的迹象,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唯有胸口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这具躯壳尚未彻底归于死寂。
几名太医署的院泞御医束手恭立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惶恐与无能为力。
朱棣的脚步在踏入暖阁的瞬间,便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他看着榻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兄长,看着那张曾经温润含笑、执掌乾坤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滔的怒火(针对那该死的“渊寂”,也针对这残酷的命运)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但他强行压下了所有情绪。他知道,此刻,他不能流露出丝毫软弱。
他一步步走到御榻前,缓缓跪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了朱标那冰凉的手腕。一丝精纯温和、蕴含着新生至尊之力与北辰滋养之意的能量,心翼翼地渡入朱标体内。
果然,如同预料的那样,这具躯壳经脉空乏,气血近乎停滞,唯有心脉深处,凭借着一股顽强的帝王意志与国阅微弱维系,保留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生机火种。兄长的“魂”,确实已经不在了,只留下这具等待唤醒的“壳”。
“大哥……” 他在心中无声呼唤,紧握着那只冰冷的手,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手,站起身,目光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扫向那几名战战兢兢的太医。
“陛下病情,尔等尽力即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起,陛下静养期间,武英殿由本王亲卫接管护卫,一应饮食医药,需经本王与王钺共同查验。没有本王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入,更不得妄议陛下病情,违令者……斩。”
“臣等遵命!” 太医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诺,冷汗已然湿透了后背。燕王殿下身上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比之陛下全盛时期,竟似乎……更有过之!
朱棣又看向王钺:“王公公,陛下身边,还需你多多费心。”
“老奴……万死不辞!” 王钺重重磕头,老泪纵横。
安排好一切,朱棣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榻上的兄长,转身,大步走出了西暖阁。他的背影在灯火下拉得很长,充满了决绝与孤寂。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代替兄长,撑起这片空。
燕王朱棣悄然归京,并第一时间入宫“探视”重病的皇帝,随后便以皇帝需要绝对静养为由,接管了武英殿防务,并开始以摄政亲王的名义,有限度地处理一些紧急政务。
这个消息,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在朝堂之上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尽管朱棣并未正式监国,但其手握重兵,自身威望极高,加之皇帝“重病”无法理政,他自然而然地成为鳞国实际上的最高决策者。
质疑、猜测、不安……种种情绪在官员们中间蔓延。
以礼部右侍郎周文泰为首的一部分清流官员,对朱棣如此迅速且强势地接管权力感到不安。他们恪守礼法,认为即便陛下病重,也应按祖制,由内阁与六部协同理政,或择宗室贤王辅政,而非由一位手握重兵、且近期行为“诡秘”的亲王独揽大权。他们担心这会开启不好的先例,甚至可能引发“肘腋之变”。
一些与朱棣或有旧怨、或利益相关的勋贵、武将,则持观望态度,心中忐忑,不知这位以军功和铁腕着称的燕王殿下,接下来会如何对待他们。
而更多的人,则是充满了忧虑。陛下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何如此凶险,连太医署都束手无策?燕王殿下那场神秘的远征,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支残破归来的舰队,又预示着怎样的恐怖?帝国的未来,将走向何方?
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暗地里滋生。
“听闻燕王殿下归来时,身边跟着一个蓝眼睛的异族女子,妖里妖气……”
“那支舰队,据是在东海遇到了海妖,损失惨重,殿下能回来已是万幸……”
“陛下这病来得蹊跷,偏偏在燕王离京期间……唉,多事之秋啊……”
“慎言!慎言!”
面对朝堂的暗流涌动,朱棣展现出了与他征战沙场时截然不同的政治手腕与耐心。
他没有急于清洗异己,也没有大肆提拔亲信。他首先以稳定为先,连续数日召集内阁阁老、六部尚书等重臣,于武英殿偏殿议事。议事时,他并不多言,大多时间只是倾听,偶尔发问,却总能切中要害。他对于政务的处理,条理清晰,决策果断,既延续了朱标在位时休养生息、整顿吏治的大政方针,又在一些具体军务、海防事宜上,展现出更加锐意进取的倾向。
他并未完全封锁消息,而是通过陈瑄(已被擢升为兵部侍郎,仍兼领水师)等有限几人,有选择性地向外透露了一些关于东海“妖氛”(隐去了“渊寂”与汐族等核心秘密)已被平定、海疆威胁暂时解除的消息,以安定人心,同时也彰显了此次远征的必要性与功绩。
对于周文泰等清流的质疑,他并未直接打压,反而在某些无关痛痒的礼仪问题上,给予了足够的尊重,甚至采纳了他们一部分关于节俭开支、抚恤民力的建议,展现出了容人之量。但在涉及军权、海防等核心利益时,他的态度却异常强硬,不容置疑。
他深知,兄长的“病情”拖不了太久,必须在自己正式掌控全局之前,稳住朝堂,消除最大的隐患。
这一日,针对周文泰再次上疏,隐晦质疑皇帝病情及燕王理政合法性的奏章,朱棣在偏殿召见了他。
周文泰怀着赴死之心走入偏殿,却见燕王并未坐在御座之侧,而是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萧瑟的庭院。
“周卿的奏章,本王看过了。” 朱棣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周文泰心中一紧,躬身道:“臣……僭越,然忧心国事,不得不言。”
朱棣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周文泰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深邃与久居上位的威严。
“陛下的病,乃积劳成疾,邪风入髓,非寻常药石可医。太医署正在竭力救治,本王亦寻访下名医,只盼陛下早日康复。在此期间,社稷不可一日无主,本王受陛下信重,暂理政务,乃权宜之计,一切皆以稳定朝纲、安抚下为重。”
他顿了顿,语气稍稍加重:“至于本王东海之行,乃为扫清危及海疆、甚至可能祸延内陆的巨大隐患。将士用命,伤亡惨重,方换得如今海晏河清。个中详情,涉及军国机密,不便细。周卿忧国之心,本王知晓,但亦当体谅将士艰辛,勿使流言寒了忠勇之心。”
他没有动怒,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点明利害,同时给予了周文泰足够的台阶。
周文泰看着眼前这位气息沉凝、言语间自有格局的燕王,再想到如今朝局安稳,并未因权力交接而生乱,甚至一些政务处理得比以往更加高效,心中那点基于礼法的固执,也不由得动摇了。或许……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他最终深深一躬:“殿下……深明大义,是臣……迂腐了。”
一场潜在的政治风波,被朱棣以沉稳的手段,悄然化解于无形。
就在朱棣忙于稳定朝局的同时,苏澜也在慢慢适应着京城的生活。
朱棣履行了承诺,通过官方渠道,为她安排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身份——来自海外隐世族群的“客卿”,精通海事与异闻,特聘为朝廷顾问,协助处理与海洋相关的特殊事务。并在靠近皇城的区域,赐下了一座清幽的宅院,配齐了仆役。
这个身份既保证了她一定的独立性与自由度,又将她纳入了官方的体系之内,避免了不必要的猜疑与麻烦。
苏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宅院中,翻阅着朱棣让人送来的、关于大明历史、地理、律法以及海疆资料的书籍。她学习得很快,惊饶记忆力与理解力让她迅速对这片土地和这个帝国有了初步的认知。
她也开始尝试接触外界。偶尔,她会戴着面纱,在几名可靠侍卫的陪同下,漫步于京师的街剩看着那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景象,感受着那与深海死寂截然不同的、充满烟火气的蓬勃生机,她心中那丝因族群凋零而产生的悲凉,似乎也被冲淡了一些。
人类,这个看似短暂而脆弱的种族,却以其庞大的数量、复杂的组织与不屈的繁衍力,创造出了如此……热闹的文明。这与汐族那精致、古老却趋于静止的文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开始思考,自己留下来,除了监视可能的“渊寂”残留,是否也能为这个文明与海洋之间,建立起一种新的、更加和谐的联系?
与此同时,朱棣也并未忘记对蓝汐(星核)的温养,以及对自身力量的巩固。
每日夜深人静,他都会在静室中,引动体内那新生融合的至尊之力,一方面缓缓滋养心口的北辰星核,那蔚蓝色的晶石在他的力量温养下,光芒似乎比刚归来时略微凝实了一丝;另一方面,则继续锤炼自身,试图将那场深渊之战中的感悟与突破,彻底稳固下来,并探索这全新力量更多的可能性。
他发现,这融合了龙气、星辰、汐族守护与被驾驭深渊本质的力量,不仅威力巨大,更似乎拥有某种调和万物、定鼎秩序的特性。
朝堂、异族客卿、沉睡的伙伴、自身的修协…一种新的、脆弱的平衡,正在逐渐形成。
然而,朱棣心中清楚,这平衡之下,潜藏着巨大的隐患与挑战。兄长的沉睡,如同一柄悬于头顶的利剑;朝堂的暗流并未完全平息;苏澜的立场需要时间巩固;蓝汐的苏醒遥遥无期;而那被封印在维度之外的“渊寂”,谁又能保证它不会在某一,以另一种形式卷土重来?
这一日,他处理完政务,习惯性地走到庭院中,望着东南方向,那片他们曾经浴血奋战的海域。
陈瑄悄然来到他身后,低声道:“殿下,沿海各卫所均已接到密令,加强对‘归墟之眼’附近海域的监视,但有异动,即刻来报。另外……工部那边,关于新型战舰的改进图纸,已经初步完成,请您过目。”
朱棣接过图纸,扫了一眼。上面标注着更加坚固的船体结构,更强大的火力配置,以及……一些依据此次远征经验,增加的针对异常能量与精神侵蚀的防护设计。
“很好。”他点零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声音低沉却坚定,“告诉工部,加快进度。大海……还远未到真正平静的时候。”
他转身,将图纸交还给陈瑄,玄色的袍袖在寒风中拂动。
“我们失去的,要加倍夺回。我们守护的,绝不容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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