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夜风如同一柄浸透寒意的无形镰刀,缓缓割开了战场上最后一丝虚假的寂静,带来了更深沉的绝望。
圣诺曼残余的军阵早已土崩瓦解,幸存者们丢盔弃甲,像无头苍蝇般仓皇向西溃退。之前的喊杀与怒吼已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哀嚎、痛苦的呻吟以及对生存渺茫希望的绝望嚎哭。纪律与荣誉被求生的本能碾得粉碎。
可就在他们以为终于能暂时逃离身后那片血族屠宰场的那一刻——
咚——咚——咚——
沉重、缓慢、极具穿透力的战鼓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撤退方向的正前方,那片更深、更浓郁的黑暗森林中响起。那节奏古老而诡异,并不急促,却仿佛直接敲击在每一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上,与血脉的搏动产生致命的共鸣,如同为他们的葬礼而奏响的倒计时。
随后,在幸存者们骤然缩紧的瞳孔倒影中,森林的阴影开始剧烈地蠕动、沸腾!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从黑暗的最深处踏步而出。
他们并非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怪物。恰恰相反,他们拥有着近乎完美的修长身形,皮肤是那种久不见日的、象牙般的冷白色,在微光下泛着瓷器般的细腻光泽。他们的面容极其俊美妖异,线条分明,却带着一种非饶、冰冷的精致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额头上生长出的、形态各异的犄角——有的如黑曜石般光滑弯曲,如同公羊角;有的则如水晶般棱角分明、尖锐刺;还有的缠绕着暗金色的然纹路,显得古老而尊贵。他们的双眼,是这片惨白面容上唯一的亮色,燃烧着冰冷的猩红、幽绿或冰蓝色的火焰,里面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捕猎者的漠然。
他们身披着造型奇异、闪烁着暗金属寒光的狰狞铠甲,那铠甲仿佛与他们的身体共生,线条流畅而致命。手持的武器也绝非凡铁,大多由某种漆黑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奇异金属或打磨过的巨大兽骨打造,拖曳着沉重铁链的巨斧、挥舞时能撕裂空气的弯曲骨刀、以及背后收拢的、由苍白骨架与暗影能量构成的锋利翼拳…
“魔……魔族!是魔族的军队!”
一名见识稍广的百夫长几乎破了音,颤抖着喊出了这个令人心胆俱裂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比面对血族时更深的恐惧。
下一瞬间,人类残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前有未知的恐怖魔族,后有追杀不休的血族,他们被彻底夹在了中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地。
——
魔族的军团如同早已编织好的死亡之网,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无声地包抄合拢,动作协调得令人窒息。
首先接敌的,是魔族的战士。
他们甚至没有奔跑,只是以一种优雅而致命的步伐向前迈进,仿佛不是在冲锋,而是在进行一场死亡的阅兵。他们的速度却快得诡异,身影在黑暗中拉出一道道苍白的残影。手中的奇异武器挥动时,带着撕裂一切的可怕力量。
一名人类士兵鼓起最后的勇气,举剑刺向一名魔族战士。那魔族只是微微侧身,用覆盖着暗金属臂甲的左手随意一格,“锵”的一声脆响,精钢长剑应声而断!下一秒,魔族右手那柄弯曲的骨刀如同毒蛇般探出,轻松地掠过了士兵的脖颈。头颅飞起,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另一处,几名士兵试图结阵抵抗。一名魔族战士将拖曳着的、末端带有尖刺巨球的铁链猛然抡起,带着恐怖的呼啸声砸入阵中!“轰”的一声,盾牌碎裂,骨骼爆响,整个型阵型瞬间被砸得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魔族阵型的后方,那些被称为“元素咏者”的法师们,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他们的人数相对战士要少,每一位都站在微微离地的暗影法阵之上,身形更显颀长纤细。他们并未吟唱冗长的咒文,而是用一种冰冷、空灵、仿佛直接与黑暗元素共鸣的语言,简短地吐出几个音节。
随着他们的“咏唱”,战场上的元素力量开始暴乱。
一位咏者抬起象牙般的手指,指向溃逃人群最密集之处。下一秒,那片区域的地面猛然裂开,无数尖锐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结晶地刺骤然爆出,将数十名士兵瞬间穿刺、点燃,化作惨叫着燃烧的火炬!
另一位咏者则双手虚抱,一颗高度压缩的、内部不断发生剧烈能量碰撞的暗色法球迅速成型,随后如同炮弹般射出。法球并非直线飞行,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轨迹掠入人群,随后猛然爆发!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片极寒与极热交织的扭曲力场瞬间扩散,范围内的士兵身体一半被冻成冰雕,另一半则瞬间碳化焦黑,诡异地同时倒下。
还有咏者引导着纯粹的阴影能量,它们如同活着的触手,从地面涌出,缠绕住逃跑士兵的双腿,将他们固定原地。然后阴影如同强酸般开始向上蔓延、腐蚀,士兵们在极度痛苦中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阴影无声地吞噬、分解。
整个战场,顷刻间被魔族这种冰冷、高效、兼具物理与元素魔法的绝对力量彻底吞没。绝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却迅速被黑暗所吸收。
——
血族与魔族,这两股黑暗的力量,终于在此刻完成了汇合,形成了无情的夹击之势。
卡珊德拉悬浮于一片血雾之上,眼神冰冷地俯视着眼前这场毫无悬念的最终屠杀。她缓缓抬起那只完美无瑕的手,掌心向上,一枚复杂无比、由纯粹血液构成的几何符印瞬间展开、旋转。
“鲜血魔法·血色分形几何·万象绞杀。”
刹那间,数不清的、边缘锐利无比的薄薄血刃从符印中蜂拥射出!它们在飞行过程中遵循着某种诡异的数学规律,不断自我复制、分裂、折射,眨眼间便化作一场覆盖了半个战场的、由无数锐角碎片构成的血色风暴!风暴所过之处,那些奔逃的士兵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绞肉机,连人带甲在瞬间被切割、分解成最细碎的肉泥和血沫,泼洒在地面上。
另一侧,卡修斯发出一声混合着愤怒与自卑的咆哮,他需要证明自己,尤其是在这些突然出现的、精致而强大的魔族面前。他的双臂猛然异化膨胀,化作一对巨大无比的、覆盖着坚韧皮膜和利爪的蝙蝠之翼与前肢的结合体。
“螺旋蝠牙贯·灭却!”
他整个人如同一个失控的血色陀螺,以极高的速度旋转起来,那双翼前赌锋利骨爪如同钻头般伸出,形成恐怖的螺旋冲击!他疯狂地撞入一群试图结阵的残兵之中,所过之处,无论是盾牌、铠甲还是血肉之躯,都被那旋转的蝠牙利爪轻易贯穿、撕裂、搅碎!鲜血呈放射状泼洒开来,溅在他苍白而狂乱的脸上,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想要证明什么的歇斯底里。
十二位血族长老则各自占据着有利位置,冷漠地施展着最后的收割。哀嚎女妖的幻音让幸存者陷入疯狂,互相砍杀;逆血爆弹将人体从内部引爆,化作一团团血雾;永生之罚将俘虏转化为不断哀嚎的活体石雕……他们将这场屠杀变成了一场黑暗艺术的展示。
战场,已然沦为真正的人间炼狱,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其惨状万一。
——
“撤退!向西!撕开一个口子!”圣诺曼最后几名军官的嘶吼已经带上了哭腔,但这微弱的命令瞬间被碾压一切的黑暗狂潮所淹没。
魔族的战士们如同最冷静的死神,精确地截杀着每一个试图突围的猎物。血族的蝠群则遮蔽月,从空中扑下,将落单者拖入永恒的黑暗。配合默契,毫无怜悯。
直到黎明的第一缕微光艰难地穿透浓郁的血雾和乌云,试图降临这片土地时,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才逐渐平息。
整个黑暗森林的西境已彻底化为一片恐怖的猩红沼泽。尸体堆积如山,断肢残骸随处可见,粘稠的血液汇聚成无数细的溪流,汩汩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与焦臭混合的气味。
卡珊德拉立于血泊中央,黑纱长裙在带着寒意的晨风中微微飘荡,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冷酷与一丝无人能懂的忧郁。
“圣诺曼……”她低声喃喃,声音轻得仿佛叹息,却又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黑暗子民的耳中,“这仅仅是开始。你们,乃至整个世界,终将明白,永恒的宁静黑夜,才是这片大陆唯一的归宿。”
在她身后,卡修斯喘着粗气,紧握着沾满粘稠血液的双拳,胸口剧烈起伏,脸上那狂乱褪去后,剩下的是迷茫、空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十二位血族长老齐声吟唱起古老而庄严的胜利咒文,他们的声音低沉而肃穆,仿佛不是在庆祝,而是在进行一场宏大的血祭献礼,告慰黑暗,也警示生灵。
魔族的战士们沉默地肃立在战场边缘,擦拭着他们的武器和铠甲。那些元素咏者则静静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平息的元素涟漪。他们精致白皙的面容上看不到丝毫狂热,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场日常的职责。但他们眼中闪烁的冰冷光芒,却比任何欢呼都更能预示未来的风暴。
——
这场黑暗联媚初战,随着圣诺曼万人先锋军团的彻底覆灭,以最血腥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血族与魔族的旗帜——一面是飞舞的蝙蝠环绕着滴血王冠,一面是苍白的独角刺穿暗黑星辰——在逐渐褪去的夜色中并肩而立,预示着大陆延续千年的格局即将被打破,一个由永夜统治的新时代,正无可阻挡地逼近。
而远方,富饶安定的大胤朝与古老祥和的世界树精灵国度,却还未曾意识到,一场足以席卷整个大陆的、由血与魔构成的永夜风暴,已经在这一夜,于黑暗森林的西境,露出了它狰狞的第一颗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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