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岭深处的这片无名山谷,被杨大毛正式命名为“潜龙谷”。
名字带着点土气的野心,却也恰如其分——他们这条蛇,正需潜藏爪牙,以待风云。
日子在忙碌与艰辛中一过去。
带来的单衣渐渐抵不住早晚的寒气,人们开始将猎到的第一茬兔皮粗糙地缝在肩头膝头。
山上的野果从青变红再变少,采集队需要走得更远。
生存的节奏,被季节这只无形的手紧紧操控着。
最初的窝棚和窑洞只是解决了最基本的栖身问题,要想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中长期生存,需要做的事情太多。
粮食是头等大事。
带来的存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坐吃山空等于自杀。
杨大毛将目光投向了山谷中那片相对平坦、靠近溪流的缓坡。
“开荒!”
他指着那片长满灌木和杂草的土地,“就在这里,能开多少开多少!赶在土地上冻前,至少把地翻出来,明年开春就能种上粟米和豆子!”
这可不是轻松的活儿。
没有耕牛,全靠人力。
男人们轮班上前,挥舞着简陋的锄头和镐头,奋力挖掘着盘根错节的草根,敲碎板结的土块。
进度缓慢得让人心焦。
第三,锄头“铛”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刨开浮土,下面竟是连绵的坚硬青石板,仿佛大地生的一副铠甲。
众人傻了眼,几个汉子轮流用镐猛砸,只留下些白印,虎口震裂。
沮丧的情绪开始蔓延。
“娘的,这地成精了!”
有人啐了一口。
杨大毛走过来,蹲下摸了摸石头,又看了看周围地势,忽然咧嘴笑了:
“这是好事!明这底下不是烂泥塘,是实打实的好地基!咱有的是力气!”
“赵五,去拿撬棍和绳子!老子不信,还有撬不开的石头!”
当第一块巨大的石板在号子声中被众人合力掀翻,露出下面黝黑肥沃的土壤时,一阵压抑的欢呼爆发出来。
这不仅仅是一块地,这是他们对这片荒野第一次真正的征服。
一下来,每个人手上都磨出了新的血泡,腰酸背痛,但开垦出的土地也在一点点扩大。
白云奇负责监工,看着外甥也跟着一起挥汗如雨,嘴里虽然还在嘟囔“这得开到猴年马月”,手下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瞅着大伙用蛮力跟树根较劲,忽然想起什么,跑回窝棚翻出半截以前捡的废铁刀。
他比划着,让匠人张铁锤把刀身捶打成楔子形状。
“蠢!硬刨得刨到什么时候?”
他示范着将铁楔子卡进树根裂缝,用石头砸,“看见没?这叫借力!老祖宗的智慧!”
虽然这“智慧”来得有点晚,但确实提高了效率。
当杨大毛当众夸了他一句“我舅舅脑子就是好用”时,白云奇那张总是耷拉着的脸,罕见地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第二监工吆喝得都更起劲了。
光靠种地远水解不了近渴。
狩猎和采集也必须跟上。
赵五将护卫队分成两班,一班负责日常警戒和训练,另一班则由他亲自带领,成为专业的“狩猎队”。
他们利用缴获的突厥弓箭,加上自制的陷阱和套索,深入周边山林。
收获时好时坏,风险却无处不在。
一次,赵五带队追踪野猪群,设下陷阱。
翌日查看时,陷阱成功套住一头半大野猪,但旁边泥地里却有一串新鲜而巨大的猫科动物足迹,还有半截被利齿撕碎的皮绳——显然有猛兽光顾并抢走了部分猎物。
更让人后怕的是,一个年轻猎手在布置套索时不心滚下山坡,摔断了胳膊。
抬着猎物和伤员回来时,胜利的喜悦被沉甸甸的后怕冲淡。
生存的代价,第一次以血的形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杨大毛什么都没,只是下令加强狩猎队的防护训练,并给伤员用了双份的、本就不多的草药。
狗蛋、牛蛋率领的“童子军”则成了“采集队”的主力,他们身形灵巧,穿梭于林间,搜寻一切可食用的野菜、蘑菇、野果和坚果。
如花心思细腻,带着几个娘子军的姐妹,开始尝试辨认和移栽一些常见的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一个李家庄的半大孩子饿极了,误采了形似野材毒草,煮汤吃下后上吐下泻,脸色发青。
众人慌作一团。
如花挤过去,仔细看了呕吐物和剩下的草叶,又跑回自己移植的那片“药圃”,揪了几把看似普通的草叶,捣碎了挤出汁液给孩子灌下。
她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
“我娘过,这个解那种毒,试试,总比干等着强!”
半后,孩子的症状竟真的缓和了。
从此,如花身边总是跟着几个虚心求教的妇人,她那片药圃,也被杨大毛特批多加了一道防护篱笆。
后勤保障则由白氏和吴婶全权负责。
妇人们不仅要准备一百多饶一日两餐,还要缝补浆洗,照料伤员病患,管理着日益复杂的物资。
那点可怜的存盐被吴婶锁在单独的陶罐里,钥匙贴身藏着。
每次做饭,她都用一块布蘸了盐水,在沸腾的大锅里飞快地涮几下,仿佛那不是盐,是法术粉末。
即便如此,每当轮值做饭的妇人将那罐子请出来时,周围总会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都黏在那的动作上。
有次一个半大孩子偷舔了一下盐罐边缘,被吴婶发现后,一贯和气的她竟当众红了眼眶,抬手欲打最终却没落下,只是背过身去抹泪。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匮乏”二字最具体、最沉重的模样。
吴婶甚至组织人手,将猎获的兽皮进行鞣制,虽然手艺粗糙,但总算能做些简单的皮褥、皮囊,抵御即将到来的寒冬。
杨大毛最关心的,还是那的“金露”作坊。
他深知,这可能是他们与外界交换稀缺物资的唯一硬通货。
在新的潜龙谷,他特意将酿酒点设在一个更为隐蔽的然石穴内,通风良好,且有溪水流过,便于取水和冷却。
“原料还是大问题。”
杨大毛看着狗蛋他们每日辛苦采集回来,却数量有限的野葡萄和酸涩野果,眉头紧锁。
“柳先生,让狩猎队和采集队多留意,看看有没有其他适合发酵的东西,比如某些含糖分的树汁,或者块茎。”
他亲自盯着蒸馏的每一个环节,反复试验火候、密封和冷却,努力提升那低得可怜的出酒率。
当一坛清澈凛冽的“金露”终于再次酿成时,他心翼翼地封存起来,这是未来的希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用。
信息渠道的建立也提上日程。
在营地初步稳定后,杨大毛让赵五挑选了两个绝对可靠、机敏且熟悉山外情况的队员,扮作寻常樵夫,轮流下山。
前往距离最近的、相对不那么起眼的镇,探听消息,并用少量山货换回最急需的盐巴和铁料。
每次出行都极其谨慎,规定好了往返时间和联络方式,绝不多做停留。
这,外出探听消息的队员带回了令人不安的情报。
“主公,山下风声很紧!”
“突厥游骑越发猖獗,听已经有好几个靠近边境的村子被屠了。”
“雁门郡守府下令坚壁清野,征调了更多民夫去修葺城墙。”
“另外……关于咱们的传闻似乎并没消失,有人是一伙流窜的悍匪,专杀突厥人,也抢官军……周县令好像还在暗中追查。”
杨大毛和柳世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看来,咱们躲到这里是对的。”
杨大毛沉声道,“告诉山下的人,以后行动要更加心,非必要不交易,探听消息为主。”
“主公,是否要进一步加强谷内防御?”赵五问道。
“要!”
杨大毛毫不犹豫,“在谷口险要处增设暗哨和陷阱。训练不能停,尤其是夜战和山林作战!”
“咱们得像钉子一样扎在这里,就算被人摸到门口,也要崩掉他几颗牙!”
潜龙谷的生活,艰苦而充实。
每一,人们都在为生存而奋斗。
开荒的号子声,训练场的喊杀声,妇孺们的劳作声,交织成一曲在绝境中求生的顽强乐章。
杨大毛穿梭其间,时而在开荒现场抡几下镐头,时而在训练场指点动作,时而去酿酒的石穴查看进度,时而又与柳世明、李老栓商讨营地的下一步规划。
他晒得更黑了,手上的老茧层层叠加,但眼神却愈发沉稳锐利。
他看着这片在共同努力下渐渐显出雏形的营地,看着人们眼中虽然疲惫却不再迷茫的光芒,心中那份责任感愈发沉重,也愈发清晰。
“活下去,带着他们好好活下去。”
这个最初简单的念头,如今已变成了一个具体的目标——在这片名为“潜龙”的山谷中,建立起一个能抵御风雨、自给自足的基业,等待着一飞冲的那一。
喜欢隋唐最强流氓皇帝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隋唐最强流氓皇帝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