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19年十一月初一,长安,太极宫。
晨光未透,宫灯长明。
李渊坐在龙椅上,手里攥着一份刚刚送抵的密报。
手指因用力而节节发白,手背青筋虬结。
他的四个儿女——
长子建成,在太原降了杨大毛,如今正为仇敌镇守龙兴之地。
次子世民,此刻正在殿下站着,眉眼低垂,静候旨意。
三女秀宁,早已嫁给杨大毛,在雁门生儿育女。
四子元吉……也在雁门,听已经穿上燕军的皮甲,称杨大毛为“主公”。
“呵……呵呵……”
李渊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苍凉如夜枭。
他缓缓抬头,望着殿顶那绘满日月星辰的藻井,眼中血丝密布:
“朕有四个儿女……,三个都去了杨大毛那边。”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密报,一字一顿:
“李建成,太原郡守;李元吉,暂无官职;李秀宁,燕王妃!”
“朕这皇位……”
李渊松开手,密报飘落在地。
他抚摸着龙椅扶手,那上面雕着九条五爪金龙,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柄。
可此刻,他只觉掌心触到的不是温润木质,而是一根根冰冷的尖刺。
“扎屁股啊……”
他喃喃自语。
殿下,李世民猛地抬头:
“父皇!”
李渊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
这位五十三岁的大唐开国皇帝,此刻仿佛一夜老了十岁,背脊微微佝偻,眼中再无往日锐气。
“世民。”
他开口,声音沙哑,“你……朕是不是错了?”
李世民跪地:
“父皇何出此言?下未定,一时挫折……”
“一时挫折?”
李渊打断他,惨笑,“太原丢了,秀宁嫁了,建成降了,元吉从了……这是一时挫折?这是朕的江山,朕的骨肉,都在离朕而去!”
他霍然起身,在殿中踉跄踱步:
“杨大毛……一个山贼出身,凭什么?凭他敢用人!凭他舍得给降将活路!凭他……能让我李渊的儿子,一个一个,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力!”
李世民沉默。
他知道父亲的是事实。
杨大毛用李建成守太原,这一手看似行险,实则高明至极——不仅稳住了太原人心,更向下昭示了他的胸襟与手段。
那些还在观望的势力,那些心存犹豫的降将,看到连李唐太子都能被重用,会怎么想?
“世民。”
李渊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次子,“这皇位……朕坐不稳了。”
李世民瞳孔一缩。
“不是杨大毛要打进来了,是朕的心……凉了。”
李渊走回龙椅前,却不再坐下,只是扶着椅背,“四个儿女,三个归了杨大毛。”
“满朝文武,暗地里会怎么议论?‘皇上连自己儿女都管不住,如何管下’——他们会这么想,对吧?”
李世民低头:
“儿臣不敢。”
“不敢?你们心里都这么想。”
李渊摇头,“所以朕决定了——今日,朕就传位于你。”
“父皇!”
李世民猛地抬头,眼中全是不敢置信,“此事万万不可!下未定,父皇正当壮年……”
“壮年?”
李渊摸了摸鬓角的白发,“朕的头发,这一月白了多少,你看不见吗?”
他走下丹墀,来到李世民面前,俯身将儿子扶起:
“世民,你不是一直想当皇帝吗?朕现在就给你。”
李世民浑身一震:
“儿臣从未……”
“不必否认。”
李渊摆手,“你想,朕知道。你大哥也想,元吉……或许也想过。皇位这东西,谁不想要?”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
“但现在,这皇位是个火坑。杨大毛势大,窦建德虎视,王玄应垂死挣扎……谁坐在这个位置上,谁就是众矢之的。”
“朕老了,扛不动了。你年轻,你有兵,你有谋——这担子,你来挑。”
李世民看着父亲,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疲惫与放弃,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是得偿所愿的欣喜?
是临危受命的沉重?
还是……对父亲如此轻易放弃的不甘?
“父皇,大哥他……”
“别提他。”
李渊脸色一冷,“李建成既已降敌,便不再是李唐太子。从今日起,你是太子,也是皇帝。”
他转身,对殿外高声道:
“传旨——朕即日禅位于秦王李世民!命礼部即刻筹备禅让大典,三日之后,新皇登基!”
“父皇!”
“不必再。”
李渊背对着他,声音疲惫,“这江山……朕交给你了。是守住李家基业,还是……步杨隋后尘,都在你了。”
完,他缓缓走出大殿,背影佝偻,再无帝王威仪,只像个寻常的、失了魂的老人。
李世民站在原地,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殿外,晨光终于刺破云层,照进太极宫。
可这光,为何如此冰凉?
三日后,十一月初四,长安。
禅让大典仓促举校
李渊褪下龙袍,自称“太上皇”,迁居弘义宫。
李世民黄袍加身,在百官朝拜中登上皇位,改元“贞观”,大赦下。
消息如惊雷,炸响中原。
杨大毛接到密报时,正在校场看秦琼练兵。
信使飞奔而来,单膝跪地:
“王爷!长安急报——李渊禅位,李世民已于十一月初四登基!”
校场一静。
杨大毛接过密报,快速扫过,眉头微挑。
“李渊……倒是果断。”
他低声自语。
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等将领围拢过来,皆面色凝重。
“李渊这一退,李世民可就名正言顺了。”
秦琼沉声道,“他原本只是秦王,如今成了皇帝,调兵遣将、号令诸侯,便再无掣肘。”
程咬金咧嘴:
“这老子,打不过就让自己儿子顶缸?”
尉迟恭皱眉:
“李世民本就善战,如今大权在握,怕是更难对付。”
杨大毛将密报收起,望向南方:
“李渊这是以退为进。他知道自己威望已损,索性让位给李世民,一来保全颜面,二来……让李世民毫无顾忌地与咱们决战。”
他顿了顿:
“不过,这对咱们未必是坏事。”
众人一怔。
杨大毛解释道:
“李建成还在太原当郡守,李元吉在雁门。如今李世民登基,他们这两个‘前朝皇子’,心里会怎么想?”
秦琼眼睛一亮:
“主公是……他们会更死心塌地?”
“至少,退路断了。”
杨大毛道,“李渊在位,他们骨头里那点‘李家人’的念想就还没断干净。”
杨大毛冷笑,“现在好了,他们亲爹把皇位连同‘家’一起,打包送给了李世民。”
“李建成和李元吉现在是什么?是前任太子和皇子,是新皇的潜在威胁,是……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除了死死抓住我给的这根绳子,他们还能往哪儿爬?”
这番话将利害剖析得鲜血淋漓,也让周围将领彻底信服。
他转身:
“传令,将消息分别送给李建成和李元吉。不必多,只把长安的诏书抄一份给他们。”
“是!”
太原郡守府。
李建成接到抄送的禅让诏书时,正在批阅公文。
他的手停在半空,墨汁从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渍。
许久,他放下笔,拿起那份诏书,一字一字地读。
“朕即日禅位于秦王李世民……”
他读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读罢,他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笑声起初很低,渐渐变大,最后几近癫狂。
“好……好一个父皇!好一个二弟!”
他猛地将诏书摔在地上,眼中血丝密布:
“我还在太原,我还在为李家守着这最后一块龙兴之地!你们却……却连告诉我一声都不曾!”
“禅让?三日大典?哈哈哈……这是早就谋划好的吧?把我这个太子撇开,把元吉撇开,你们父子二人,就把这江山……分了!”
他跌坐在椅上,双手捂住脸。
指缝间,有湿意渗出。
不是泪,是血——他咬破了嘴唇。
原来,自己从来都是弃子。
霍邑被围时是弃子,太原降敌后是弃子,如今……连太子的名分,都被轻易抹去。
“李世民……”
他喃喃着那个名字,眼中渐渐涌起刻骨的恨。
“你既无情……便休怪我无义。”
他擦去嘴角血迹,对外高声道:
“来人!请韦长史来!”
雁门,燕王府宁安院。
李元吉接到消息时,正在院子里练刀。
李秀宁坐在廊下缝制衣——她又有了身孕,已四月有余。
信使将抄件递上,李元吉接过,看了几眼,愣住了。
“姐……”
他转头,声音发干,“父皇……禅位了。二哥……当了皇帝。”
李秀宁手中针线一顿。
她缓缓抬头,接过那份抄件,看了许久,轻轻放在膝上。
“意料之郑”
她声音平静,“父皇老了,扛不住了。二哥……他一直想要那个位置。”
李元吉拳头握紧:
“可我们呢?大哥还在太原,我在这里……他们连问都不问一声!”
李秀宁看着他,眼中带着怜惜:
“元吉,从你被俘那日起,从大哥降了那日起,在父皇心里……我们就已经不是李家人了。”
她顿了顿:
“或者,在皇权面前,亲情本就微不足道。”
李元吉眼眶红了:
“我不甘心……”
“那你想如何?”
李秀宁问,“回长安?去跪求二哥原谅?还是……像大哥一样,守着一座城,等有一被当成弃子?”
李元吉语塞。
“在这里,至少你活着。”
李秀宁轻抚腹,“至少你姐姐在,你外甥在。长安……回去便是死路。”
她看向弟弟,眼神温柔却坚定:
“元吉,路是自己选的。既然选了,就别回头。”
李元吉沉默良久,重重点头。
他捡起地上的刀,继续练习。
一招一式,比方才更狠,更稳。
十一月初八,雁门。
休整十日,粮草齐备,兵甲修整完毕。
杨大毛点兵五万,誓师南下。
校场上,黑压压的军阵肃立无声。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
杨大毛披甲登台,环视众军:
“弟兄们!太原已下,李渊退位!如今中原之地,只剩洛阳还在苟延残喘!”
他声音如雷:
“今日,咱们南下洛阳!这一战,不要蛮干——我已派人前去劝降。若能不战而下,最好!若不能……”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咱们就用刀剑话!”
“吼!吼!吼!”
三军齐吼,声震云霄。
大军开拔。
杨大毛骑在马上,身旁是秦琼、程咬金、罗成、石头、徐世积等文武重臣。
李元吉也在军知—杨大毛特意带上了他。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需要见识真正的战场。
“主公。”
徐世积策马靠近,低声道,“派去洛阳的使者,是原隋室旧臣独孤机。此人曾在洛阳为官,与王玄应有过数面之缘,且擅长辞令。”
杨大毛点头:
“告诉他,条件可以放宽。王玄应若降,我可保他性命,赐爵封侯。若冥顽不灵……”
他望向东南,那里是洛阳的方向:
“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徐世积肃然:
“是。”
大军南行,烟尘滚滚。
杨大毛望着前路,心中盘算。
洛阳是下中枢,若能拿下,则中原在手,西可逼长安,东可压河北。
这一战,不仅要打下来,更要打得漂亮——要让下人看看,他杨大毛,有这个资格坐江山。
而此刻的洛阳,紫微城内。
王玄应躺在病榻上,已是气若游丝。
“陛下……”
左翊卫大将军段达跪在榻前,声音哽咽,“刚接到消息……杨大毛率军五万,已从雁门南下,不日……便将兵临城下。”
王玄应枯瘦的手指动了动。
他睁着眼,望着床顶的帷幔,许久,才用尽力气吐出几个字:
“杨大毛……来了……”
“也好……”
他忽然笑了,笑容凄然:
“李渊退了,李世民上了……杨大毛来了……”
“这下……真热闹啊……”
他闭上眼睛,一滴浊泪从眼角滑落。
乱世如潮,人命如舟。
而他这艘船,快要沉了。
十一月十六,燕军前锋已至洛阳以北百里。
而独孤机作为使者,已先一步进入洛阳城。
谈判,即将开始。
这盘下棋局,正走到最关键的中盘。
每一子落下,都可能决定未来数十年的气运。
杨大毛骑在马上,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隐隐浮现的城池轮廓,轻轻吐出一口气。
“洛阳……”
杨大毛望着远方轮廓,在他记忆的某个角落,那个名为“历史”的记载里,李世民将在几年后开启“贞观之治”,而王世充的郑国将覆灭于洛阳。
如今,他来了,李世民已提前登基,而洛阳城头即将飘起的,会是谁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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