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统元年五月初三,丑时三刻。
历阳城西门已陷入血海。
尉迟恭、刘黑隳四万精锐如铁流般涌入城门,与陈正通匆忙调来的一万守军在长街上展开惨烈巷战。
狭窄的街道限制了隋军的兵力优势,却也使守军无法展开阵型。
“放箭!”
陈正通站在一处酒楼二楼,嘶声怒吼。
箭雨从两侧屋檐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隋军瞬间倒下数十人。
“盾牌!”
尉迟恭大喝。
前排士兵立刻举起大盾,组成龟甲阵型,顶着箭雨缓慢推进。
但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
“这样不行!”
副将赵五急道,“将军,让末将领骑兵冲一波!”
“街巷狭窄,骑兵冲不起来!”
尉迟恭咬牙,“石头呢?火炮呢?!”
“石将军的火炮还在城外,搬不进来!”
尉迟恭眼中闪过狠色:
“那就用人命填!传令——先登者,官升三级,赏金百两!斩陈正通者,陛下会重赏!”
重赏之下,隋军士气大振。
一个校尉脱掉甲胄,赤膊上阵,带着三百敢死队冲向酒楼:
“弟兄们!跟老子冲!”
箭矢如雨,不断有裙下,但剩下的依然向前冲。
冲到酒楼门前时,三百人只剩不到一百。
“火油!”
校尉嘶吼。
士兵们将随身携带的火油罐砸向酒楼门窗,火把一扔,烈焰瞬间腾起!
“撤!快撤!”
楼上的守军惊慌失措。
陈正通被亲兵护着从后窗跳下,刚落地,就被尉迟恭一箭射中大腿!
“将军!”
陈正通推开亲兵,拄着刀站起来,望着步步逼近的尉迟恭,惨笑道:
“尉迟敬德,没想到老子会死在你手里。”
尉迟恭举起铁鞭:
“陈正通,降了吧。陛下惜才,或可免你一死。”
“免死?”
陈正通大笑,“老子跟随杜大王十一年,从江都到历阳,杀人无数。杨大毛会饶我?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举刀高呼:
“江淮军的弟兄们!今日有死无生!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杀——!”
残存的守军发起了绝望的反冲锋。
尉迟恭不再废话,铁鞭一挥:
“杀!”
两军再次绞杀在一起。
陈正通倒下后,一个年轻的守军伍长,看着步步逼近的隋军盾阵,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燃烧的家园方向。
他忽然扔掉了卷刃的刀,用尽力气嘶喊:
“别打了!俺家就在西街!让开!让隋军过去救火!”
这一声喊,像推倒了最后一块骨牌,残存的抵抗意志,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而此刻,北门外。
杨大毛的四万主力已开始攻城。
“火炮!给朕轰开城门!”
杨大毛在马上喝道。
石头亲自指挥七门重炮,对准北门连续轰击。
轰!轰!轰!
厚重的包铁城门在炮火中颤抖,门栓出现裂纹。
城头上,守将徐绍宗脸色惨白。
他昨夜刚经历惨败,今日又要面对隋军主力。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
他嘶声大喊,但声音淹没在炮火声郑
一个亲兵连滚爬爬跑来:
“将军!西门已破!尉迟恭跟刘黑闼杀进来了!”
“什么?!”
徐绍宗如坠冰窟。
他望向城内,西面火光冲,喊杀声越来越近。
军心,彻底崩了。
有士兵开始扔掉兵器,往城下跑。
“不准退!临阵脱逃者斩!”
徐绍宗连杀三人,但溃逃如瘟疫般蔓延。
“将军,守不住了……降了吧!”
副将颤声道。
徐绍宗看着越来越近的隋军,看着不断倒下的守军,终于长叹一声:
“开……开城门吧。”
“将军?”
“开城门!投降!”
徐绍宗闭眼,“至少……给弟兄们留条活路。”
沉重的北门,在炮火中缓缓打开。
狗蛋眼尖,立刻喊道:
“陛下!北门开了!”
杨大毛眯眼望去,只见城门前跪了一片守军,兵器扔在一旁。
“传令,入城!”
他策马前行,“但心有诈。你带亲兵营先入,控制城门楼。”
“得令!”
狗蛋率三百亲兵冲入城门,迅速占领制高点。
确认安全后,打出旗号。
杨大毛这才率主力入城。
而东门外,程咬金接到命令后,立刻变佯攻为主攻。
“弟兄们!西门、北门都破了!咱们也不能落后!不能让尉迟黑子、刘黑子把功劳全捞了,给老子冲!”
一万隋军如狼似虎扑向东门。
城头上,冯慧亮看着三面合围的局势,脸色变幻不定。
他想起左游仙的下场,想起西门君仪的背叛,想起杜伏威越来越暴戾的脾气。
“将军,怎么办?”
副将问。
冯慧亮沉默良久,终于道:
“开城……投降吧。”
“将军?!”
“西门已破,北门已降,咱们独木难支。”
冯慧亮苦笑,“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开城,至少能保住性命。”
东门也开了。
至此,历阳三面城门洞开,只有南面临江的水门还在杜伏威控制郑
将军府内,杜伏威已得知西门已破,北门、东门已降。
四万守军,如今身边只剩不到三千亲兵。
李百药浑身是血冲进来:
“大王!水师已备好!请大王速速登船!”
杜伏威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
“大王!”
“百药,”杜伏威缓缓开口,“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李百药一愣:
“十年。”
“十年,”杜伏威喃喃,“从江都的一个码头苦力,到如今的水师统领。我待你如何?”
“大王待臣恩重如山!”
“那你,”杜伏威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我该走吗?”
李百药跪倒:
“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您活着,咱们还能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
杜伏威惨笑,“往哪儿卷?林士弘?沈法兴?还是萧铣?他们会收留一条丧家之犬?”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冲的火光:
“杨大毛不会让我走的。他的水师已封锁江面,我若登船,只会成为活靶子。”
“那……那怎么办?”
杜伏威转身,眼中闪过决绝:
“百药,你带着水师,降了吧。杨大毛需要水师平定江南,不会为难你们。”
“大王!”
“至于我,”杜伏威拔出佩刀,“就在这儿,等杨大毛来。”
“臣愿与大王同死!”
“糊涂!”
杜伏威怒道,“你死了,你麾下那一万多弟兄怎么办?他们的家怎么办?降!这是命令!”
李百药泪流满面,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杜伏威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
“保重。”
他整理了一下甲胄,坐在主位上,横刀于膝。
府外,喊杀声越来越近。
而此刻,西门君仪将军府。
王氏坐在床边,看着依然昏睡的西门君仪,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然后是撞门声。
“夫人!隋军杀进来了!”
丫鬟惊慌地冲进来。
王氏深吸一口气,将匕首藏在袖中,起身打开房门。
带队冲进来的,正是周大勇。
“末将周大勇,奉陛下之命,保护夫人安全!”
周大勇抱拳。
王氏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杀气腾腾的隋军,轻声问:
“我夫君……”
“西门将军只要不抵抗,陛下了,可免死。”
王氏松了口气,让开身子:
“将军请进。我夫君……被妾身下了药,至今未醒。”
周大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肃然起敬:
“夫人大义。”
他进来确认西门君仪只是昏睡后,便留下五十人守卫府邸,自己率部继续清剿残担
当杨大毛在亲兵护卫下进入历阳城时,已蒙蒙亮。
街道上到处是尸体,血水汇成溪,流入沟渠。
隋军士兵正在清理战场,收拢降卒,扑灭火势。
“陛下,”张公瑾策马而来,“陈正通战死,冯慧亮、徐绍宗已降。李百药率水师投降,战船三百余艘尽归我军。”
“杜伏威……还在将军府。”
杨大毛点头:
“伤亡如何?”
“初步统计,我军阵亡约四千,伤八千。守军阵亡约一万二,降卒两万八。”
“百姓呢?”
“西街、北街有部分民宅被焚,百姓死伤……还在统计,估计有数千。”
杨大毛沉默片刻:
“传令,开仓放粮,赈济受灾百姓。阵亡将士,厚葬抚恤。降卒……老弱遣散,精壮打散编入各军。”
“遵命。”
“杜伏威那边,朕亲自去。”
将军府外,已围了上千隋军。
程咬金、尉迟恭、刘黑闼、罗成、石头等将领都在,见杨大毛到来,纷纷行礼。
“陛下,杜伏威就在里面,身边只剩几十个亲兵。”
程咬金道。
杨大毛下马,对狗蛋道:
“你随朕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陛下,危险!”
众将急道。
“无妨,”杨大毛摆手,“杜伏威若想杀朕,昨夜就该趁乱突围了。他留到现在,是在等朕。”
推开府门,走了进去。
狗蛋握紧刀柄,紧随其后。
府内一片死寂。
正堂大门敞开着,杜伏威端坐主位,横刀于膝。
他身边站着八名亲兵,个个带伤,但眼神决绝。
“你们都退下吧,”杜伏威对亲兵道,“这是本王和杨大毛的事。”
亲兵们犹豫片刻,还是徒堂外。
杨大毛走进正堂,狗蛋守在门口。
两个枭雄,终于面对面。
“杨大毛,”杜伏威率先开口,“你赢了。”
“朕赢了,”杨大毛点头,“但不是赢在兵力,不是赢在火炮,是赢在人心。”
杜伏威惨笑:
“人心?哈!王氏叛夫,左游仙卖主,冯慧亮、徐绍宗临阵倒戈——这就是你的人心?”
“王氏是为了保全府中七十三口性命,左游仙是看清了你穷途末路,冯慧亮、徐绍宗是不想让麾下弟兄白白送死。”
杨大毛淡淡道,“他们背叛的不是你,是死亡。”
他顿了顿:
“而你,用百姓当肉盾,用将士当草芥。失道寡助,败得不冤。”
杜伏威沉默良久,忽然问:
“你会如何处置他们?”
“王氏,朕会兑现承诺,保她富贵。西门君仪若愿降,可用;若不愿,朕放他归隐。”
“左游仙已死。”
“冯慧亮、徐绍宗、王雄诞,可用,但不会重用。他们会逐渐淡出军权,得个闲职终老。”
“陈正通呢?”
“厚葬。他是个忠臣,可惜跟错了人。”
杜伏威长叹一声:
“你比我……懂人心。”
他站起身,横刀在手:
“杨大毛,最后一个请求——给本王留个全尸,莫要悬首示众。”
杨大毛点头:
“可。”
杜伏威举起刀,却没有砍向杨大毛,而是横在颈前。
“告诉江南那些人,”他最后,“杜伏威,是站着死的。”
刀光一闪。
血溅三尺。
江淮枭雄,就此陨落。
杨大毛静静看着杜伏威的尸体倒下,沉默良久,对狗蛋道:
“收敛遗体,以王礼下葬。莫要辱尸。”
“是。”
走出将军府时,已大亮。
阳光刺破晨雾,照在历阳城头新升起的大隋龙旗上。
“陛下,”高无庸轻声道,“王氏在府外求见。”
“传。”
王氏来了,一身素服,未施粉黛。她跪在杨大毛面前:
“罪妇王氏,叩见陛下。”
“起来话。”
王氏起身,垂首道:
“罪妇有三请:一请陛下免我夫君死罪;二请陛下准罪妇出家为尼;三请陛下……莫要将罪妇叛夫之事传扬。”
杨大毛看着她:
“第一件,朕准了。第二件,朕不准——你既然敢作敢当,就该承担后果。第三件……朕可以答应,但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王氏泪水滑落:
“谢陛下。”
“西门君仪醒后,你告诉他实情。他若愿降,朕授他个闲职;他若恨你,朕准你们和离,另赐你宅邸田产。”
“罪妇……遵旨。”
王氏退下后,杨大毛登上历阳城楼。
放眼望去,长江滚滚东流,江南大地尽收眼底。
张公瑾来到身边:
“陛下,下一步……”
“休整十日,”杨大毛道,“然后,兵发江南。”
“先打谁?”
杨大毛望向西南:
“林士弘。”
阳光愈发明亮,照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江淮已定,江南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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