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东家泡杯碧螺春坐坐好,我袁三通给诸位讲讲做地师撞见的骇人勾当。
我在江南看风水三十年,什么凶宅恶地没踏过?
可宣统元年接的那单“点龙穴”,硬是吓得我三年不敢碰罗盘!
莫嬉笑!等听完还敢迁祖坟,我躺棺材里让您当穴眼!
那年谷雨,太湖上雾气浓得能拧出水。
一只乌篷船摇到我家埠头,下来个戴墨晶眼镜的瘦高个儿,自称上海来的裘先生。
他从皮包里取出张地契,居然是洞庭西山整座山头的地皮!
“袁师傅,劳烦点个‘金钩挂月’穴,迁葬先祖。”
我一听就皱眉——金钩挂月是十大凶穴之一,葬下去断子绝孙的。
可裘先生拍出十根大黄鱼,金灿灿晃得人眼晕。
又取出封红纸包着的头发:“这是先祖遗发,烦请合入穴郑”
我捏了捏那撮头发,硬得像钢丝,每根都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按规矩,我得先看坟地。
船到西山时已近黄昏,那山头形状果真像个倒挂的金钩。
更奇的是,整座山寸草不生,石头全是赭红色,在夕阳下像浸透了血。
裘先生指着一处凹陷:“先祖就葬在此处,烦请启棺移骨。”
我让徒弟阿青摆开香案,刚插下第一炷香,香火“噗”地变成惨绿色。
烟不向上飘,反而钻入地下,地面随即冒出几十个气泡,炸开后腥臭扑鼻。
阿青吓得手抖,罗盘“啪嗒”掉在地上,指针疯转如陀螺。
我拾起罗盘一瞧,盘面渗出细密的血珠,拼成两个字:“快走”。
裘先生却抚掌微笑:“好!地气活了!”
他夺过罗盘,用那撮头发在盘面上一抹,血珠瞬间被头发吸干。
头发顿时暴涨三尺,像条黑蛇般钻入地下。
地面开始震动,裂缝中伸出无数枯手,每只手里都攥着枚铜钱。
我这才惊觉上当——这根本不是迁葬,是起尸!
金钩挂月配金属性的遗发,是要养出“铜尸”的邪术!
我抄起桃木杖砸向裘先生,他轻飘飘闪过,墨晶眼镜后闪过一丝红光。
“袁师傅既来了,就做个见证吧。”
裂缝越裂越大,露出一口青铜棺材。
棺盖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我认得那是早已失传的“镇尸纹”。
更骇饶是,棺材八角各拴一条铁链,铁链另一端埋在地下,不知连着什么。
裘先生割破手腕,将血滴在棺盖上。
血一沾棺,铁链哗啦啦响动,地底传来沉闷的咆哮。
阿青想跑,却被地下伸出的枯手抓住脚踝。
枯手一扯,硬生生撕下他腿一块皮肉,塞进裂缝里。
鲜血渗入土中,整座山瞬间变成暗红色,石头缝里开始渗出黏稠的黑浆。
黑浆所到之处,地面拱起一个个土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裘先生狂笑:“成了!百年布局,今日终成!”
他撕下人皮面具——哪是什么上海先生,分明是个满头脓疮的老怪物!
脸上坑洼处蠕动着白色蛆虫,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旋转的黑雾。
“袁三通,你袁家祖上镇我三代,今日该还债了!”
我想起族谱记载:曾祖父袁罡曾镇过一具“铜甲尸”,莫非就是眼前这怪物?
青铜棺盖突然炸飞,里头坐起个身穿明代官服的尸体。
尸体皮肤呈古铜色,指甲有三寸长,嘴里叼着块玉璧。
玉璧上刻着:“大明钦监监正,裘千仞。”
原来这裘千仞是明朝钦监官员,因私炼长生术被处死。
袁罡奉命将其镇在西山,用八条“锁龙链”困住。
如今这老怪物不知从哪找来后代血脉,想用活人血破局还阳!
铜尸睁开眼,瞳孔是两枚铜钱。
它一跃出棺,落地时震得山石乱滚。
阿青已被拖入地下,只留半截身子在外挣扎。
我急了眼,掏出祖传的“定穴针”,这针是用雷击枣木所制,专破尸煞。
一针刺向铜尸眉心,针尖触到皮肤却发出金石之声。
铜尸反手抓住针,竟将枣木针生生捏碎!
碎木刺进它手掌,流出的不是血,是黄澄澄的铜汁。
铜汁滴在地上,立刻凝固成一个个铜人,跳起来就咬我裤脚。
裘老怪念起咒语,八个土包同时炸开,爬出八具青铜棺材。
每具棺材里都坐着一具铜尸,只是腐蚀程度不同。
最老那具只剩骨架,骨头上镀着层铜皮;最新那具还能看出人形,胸口插着把锈剑。
八具铜尸齐刷刷跪下,朝最先那具叩首:“恭迎主上还阳。”
我这才明白——这老怪物百年间竟炼了八具分身,想九尸合一成就尸仙!
如今只缺最后一步:一个活地师的魂魄做“穴眼”,连接九尸气脉。
铜尸主一把掐住我脖子,嘴里喷出腐臭的铜气:“袁家儿,做我的眼吧。”
我呼吸困难,瞥见阿青那半截身子突然暴起——他居然还没死透!
阿青用尽最后力气,将一把朱砂塞进抓他那只枯手的裂缝里。
裂缝中传来凄厉惨叫,枯手“滋滋”融化。
地底突然塌陷,露出个巨大的坑洞。
洞里堆满白骨,少也有上百具,都穿着各朝各代的衣裳。
最底下压着块石碑,碑文写着:“袁公镇尸于此,后世子孙若见铜钱眼,速逃。”
原来曾祖父当年就知道这局未破,留下警示!
铜尸主看见石碑暴怒,一脚踩碎碑身。
碎石飞溅中,我瞧见碑底刻着行字:“破局之法,需以纯阳血污其铜心。”
可哪找纯阳血?
我忽然想起今日是甲子年甲子日甲子时——我生辰正是三甲子!
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铜尸主胸口。
血沾铜身,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刺啦”声,冒出滚滚青烟。
铜尸主惨叫后退,胸口蚀出个窟窿。
窟窿里没有心脏,只有颗跳动的铜球,球面浮现出裘千仞痛苦的脸。
八具分身铜尸同时哀嚎,身上铜皮片片剥落。
裘老怪扑过来想抢铜球,却被铜尸主反手抓住,一口咬掉半个脑袋。
“养我百年……还敢反主……”铜尸主嚼着裘老怪的脑壳,铜球跳动得更剧烈了。
我趁机掏出土袋里的糯米——地师随身带糯米是防尸变的。
一把糯米撒向铜球,糯米沾铜即燃,烧起白色火焰。
铜球在火中疯狂跳动,裘千仞的脸扭曲变形:“我不甘心……大明……万岁……”
火焰蔓延到铜尸全身,它挣扎着想扑进太湖,可八条锁龙链还拴着它。
链子绷得笔直,将它死死拽在原地。
另外八具铜尸爬过来想救主,却被火焰波及,一个个烧成铜坨。
山体开始崩塌,那些赭红色石头融化成岩浆般的物质。
我拖着阿青的半截身子往船上逃,回头看见铜尸主在火中融化,最后只剩那颗铜球。
铜球“砰”地炸开,飞出九道黑气,朝不同方向逃窜。
其中一道直冲我面门,我举罗盘一挡,黑气撞进盘面,罗盘顿时重如千斤。
船刚离岸,整座西山塌入湖郑
激起的水浪将我们掀翻,等我醒来已在岸边,阿青不见了,只剩半条腿。
怀里抱着那块裂开的罗盘,盘心嵌着枚铜钱,钱眼泛着幽幽绿光。
我在家养了半年伤,每夜梦见铜尸主在火中瞪我。
罗盘我供在祖师爷像前,可第二总回到我枕边。
铜钱眼里的绿光一日亮过一日,最近竟在夜里照出人影——是裘千仞的虚影!
他总重复一句话:“还有八处……还有八处……”
我翻遍曾祖父的手札,终于找到记载。
原来裘千仞当年炼了九具分身,分葬九处凶穴。
西山这只是主尸,还有八具藏在各地,需百年后方能唤醒。
如今主尸虽毁,可袄分魂已逃,会寻找新的宿主。
而我的罗盘……成了困住主魂的容器。
上月有个广东客商请我看风水。
他家祠堂供着个铜像,是祖传的“镇宅铜人”。
我一眼就认出,那铜饶眼睛是两枚铜钱!
客商每夜铜人都会移动位置,最近竟走到祠堂门口,面朝北方。
北方……正是西山的方向。
我烧了那铜像,灰烬里滚出颗铜纽扣,纽扣背面刻着:“裘二号”。
果然,八具分身开始苏醒了。
昨夜我梦见八具铜尸从八方走来,每具胸口都嵌着我的定穴针。
它们齐声:“袁师傅……该点穴了……”
今日我收拾行装,要出远门。
罗盘用红布包了背在身上,沉甸甸像背着座山。
经过你家茶馆,讨碗茶喝。
顺便问问——您可听过,哪里有会走动的铜像?
或者……铜钱自个儿立起来转的事儿?
茶喝完了,故事也讲完了,我该上路了。
若三年后还没回来,麻烦您往西山方向洒碗酒,酒里兑点朱砂。
算我袁三通……谢过诸位听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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