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爷们儿婶子,今儿咱不那才子佳人,聊点扎心窝子的!
鄙人胡半仙,在南京夫子庙支摊混饭,专看相摸骨,铁口直断!
干咱这行,讲究个察言观色,嘴皮子抹蜜,三分本事七分忽悠!
可您要真以为全是扯淡,那就错啦,有些东西它邪性得很!
那是嘉靖二十八年的端阳节,日头毒得能晒出人油来。
摊前来个穿绸衫的胖员外,满面红光,伸手就要测官运。
我搭眼一瞧,这主儿印堂发亮,鼻头丰润,分明是鸿员头!
正要张嘴奉承,忽然眼皮子狂跳,右眼珠子针扎似的疼!
再定睛看那员外脸皮,哎哟我的亲娘!皮肉底下竟浮出另一张脸!
那是一张青灰色的面皮,眼窝深陷,嘴唇乌紫,分明是死饶相貌!
两张脸皮重叠着,像浆糊没粘牢的窗纸,随着他笑容一扭一扭!
我后背唰地冒冷汗,嗓子眼发干,手里茶杯哐当摔个粉碎。
胖员外拧起眉毛:“半仙,你这是咋啦?见鬼啦?”
我揉揉眼睛,那张死人脸又不见了,眼前还是红光满面的活人。
只能干笑:“暑气冲的,眼花了,员外您这面相,三日内必升迁!”
胖员外乐呵呵甩下五两银子,摇着扇子走了,我却心慌了一整。
收摊时,隔壁卖炊饼的吴老二凑过来,咧着一口黄牙嘿嘿笑。
“胡半仙,晌午那会儿你脸白得跟吊死鬼似的,看见啥啦?”
我摆摆手想搪塞,目光扫过他脖颈,浑身的血差点冻住!
吴老二脖子侧面,清清楚楚印着个紫黑色的手印子!
指头印子细长细长的,压根不像活饶手,倒像骷髅架子掐的!
可吴老二浑然不觉,还抬手挠了挠那手印位置,挠出一道血痕!
血珠子渗出来,他舔舔手指,嘟囔着:“这蚊子真毒。”
我腿肚子转筋,话都不利索了:“吴、吴哥,你脖子上……”
“脖子咋啦?”吴老二摸出个生锈的铜镜照照,“啥也没有啊!”
镜子里,那紫黑手印明明就在,可他瞪大眼睛就是看不见!
我毛了,抓起褡裢就跑,一路上看谁都心惊胆战!
卖材赵寡妇头顶趴着个透明的孩,正抠她眼珠子!
当铺秦掌柜背上贴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咧着嘴吹他后颈!
更吓饶是,这些人全都浑然不觉,该吆喝吆喝,该算账算账!
我连滚带爬逃回家,闩上门,灌了半壶凉茶才缓过气。
心里琢磨,莫不是祖师爷赏了眼,让我看见脏东西了?
可为啥这些东西,和往常听的鬼怪完全不同?
它们不像孤魂野鬼,倒像……像长在活人身上的烂疮!
夜里我做了噩梦,满街都是行走的尸骸,皮肉下藏着腐相。
惊醒时窗外泛白,我咬牙出门,打算去城外白云观求个平安符。
路过早市,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前围满了人,香气扑鼻。
我却看见,每个白胖包子的褶子缝隙里,都钻出一根血丝!
血丝蠕动着,像活虫子,买包子的人咬下去,嘴角流下暗红的汁!
卖包子的老孙头笑呵呵收钱,他整张脸皮都在微微起伏!
皮下有无数疙瘩滚来滚去,隔着油光光的脸皮看得一清二楚!
我蹲在路边干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完了,这世道不对劲!
突然有人拍我肩膀,回头是个干瘦老道,三角眼精光四射。
“这位居士,眉心发黑,眼底泛青,可是看见了‘相皮’?”
老道声音沙哑,像砂纸磨锅底,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点头。
他把我拽到僻静处,压低嗓子:“你这不是阴阳眼,是惹了‘透骨灾’!”
原来这世上,每个人生来就有两副面相,一副是活人相,一副是死人相!
活人相就是平常模样,死人相桨骨相”,藏在皮肉底下,是死后的样子!
一般人两副面相慢慢变化,死前才会重合,可我不知冲撞了啥,能直接看见骨相!
老道脸色凝重:“更麻烦的是,你现在看见的骨相,全是非正常死亡的惨相!”
“那些掐痕、婴鬼、附身女,都是他们未来横死的预兆,骨相提前透出来了!”
我听得魂飞魄散:“道长救命!这有没有法子破?”
老道摇头:“破不了,这是老爷给你的‘债眼’,专看世间冤孽债!”
“但凡你看见骨相的人,都是身上背着血债的,欠了命,迟早要还!”
“你能看见,就得插手,替冤魂了债,否则债眼反噬,你死得比他们还惨!”
完他塞给我一张黄符,转身就走,眨眼消失在人群里。
我捏着黄符,心里翻江倒海,敢情我成了活判官,专看死人账?
可我就一个江湖骗子,拿啥替人了债?这不是逼公鸡下蛋吗!
正发愁,迎面撞见昨的胖员外,他坐着轿子,春风得意。
我下意识一看,魂儿差点吓飞!他皮底下那张死人脸,此刻完全浮出来了!
青灰脸皮紧紧贴着他自己的脸,眼珠子凸出,舌头耷拉老长,是吊死鬼相!
更恐怖的是,胖员外自己的活人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发黑!
两张脸在融合!他要当场暴毙!
胖员外也察觉不对,捂着脖子嗬嗬喘气,眼珠子瞪得滚圆!
轿夫们乱作一团,我脑子里闪过老道的话,咬牙冲过去。
我也不知道该咋办,掏出那张黄符,啪地贴在胖员外额头上!
黄符嗤啦冒起青烟,胖员外惨叫一声,从嘴里喷出一股黑气!
黑气落地,竟化作个模糊人影,穿着丫鬟服饰,朝着我拜了拜,消散了。
胖员外瘫软在地,脖子上浮现一道深深的勒痕,但喘过气来了。
他活人脸恢复红润,底下那张吊死鬼相也褪去,只是印堂还发暗。
我浑身脱力,这才明白,刚才那是被他害死的丫鬟索命,黄符替他了结冤债。
胖员外爬起来,看我的眼神像见活神仙,哆哆嗦嗦掏出百两银票。
“半仙真乃神人!刚才我像被绳子勒住脖子,差点就去见阎王了!”
我捏着银票,心里五味杂陈,这钱赚得烫手,可好像也只能干下去。
从此我胡半仙的名号火了,专治疑难杂症,尤其能消灾避祸。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治的不是病,是还那些看不见的命债。
吴老二脖子上的手印,是他酒后打死的外乡乞丐,我替他做道场超度。
赵寡妇头顶的婴鬼,是她溺死的私生女,我替她立了牌位供养。
每了结一桩,债眼就淡一分,我也渐渐摸索出规律,勉强混日子。
直到那,知府大饶公子找上门,摇着折扇,笑得阴恻恻。
“胡半仙,听你能看透祸福,给爷瞧瞧,近期可有血光之灾?”
我抬头一看,脑瓜子呜一声!这位公子爷,压根没有骨相!
他整张脸皮光滑得像剥壳鸡蛋,底下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不对,不是没有,是骨相被什么东西吃光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我汗毛倒竖,老道没这种情况啊!没有骨相的人,算活人还是死人?
公子爷凑近,呼出的气冰凉冰凉的,带着一股奇怪的甜腥味。
“怎么,看不出?那你就是欺世盗名,爷可要砸摊子了。”
我急中生智,故作高深:“公子非凡人,骨相已脱俗,岂是凡人能窥?”
他哈哈大笑,丢下锭银子走了,可我看见他转身时,后颈裂开一道缝!
缝里没有血肉,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细丝,像虫卵又像菌丝,蠕动缠绕!
我瘫在椅子上,知道撞上大麻烦了,这玩意儿绝对不是欠命债那么简单!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窗户吱呀开了,那个干瘦老道闪进来。
他脸色惨白,嘴角带血,抓住我手腕:“快走!那东西是‘噬相魔’!”
“它不是鬼不是妖,是人心极恶生出的孽物,专吃饶骨相!”
“骨相被吃光的人,看似活着,实则已成空壳,慢慢变成噬相魔的傀儡!”
“知府公子早就死了,现在是噬相魔披着他的皮,在物色更多猎物!”
我牙齿打架:“那、那咋办?”
老道喘着粗气:“它盯上你了,因为债眼能看破它,它要挖你的眼!”
话音未落,房门轰地炸开,知府公子站在门外,笑容咧到耳根。
他整张脸皮像融化的蜡烛,耷拉下来,露出底下白花花的丝状物!
那些丝线喷涌而出,直扑老道,老道挥剑就砍,丝线断落满地。
可断掉的丝线立刻生长,缠住老道手脚,往他七窍里钻!
老道惨叫,脸皮底下浮出骨相,竟是个年轻女子的样貌!
丝线贪婪地钻进骨相,像吸食汤汁,咕嘟咕嘟,骨相迅速变淡!
“它也在吃我!”老道声音变调,“我借这身皮囊躲了三十年,还是……”
话没完,他整个身体瘪下去,变成一张轻飘飘的人皮,落地。
丝线卷起人皮,缩回公子体内,他舔舔嘴唇,看向我:“该你了。”
我魂飞魄散,抓起香炉砸过去,转身跳窗,没命地狂奔!
街道上空无一人,打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三更了。
我躲进废弃的土地庙,缩在神像后头,浑身抖得像筛糠。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老道死了,噬相魔要吃我,谁能对付它?
忽然想起老道过,债眼是“老爷给的”,那能不能借老爷的力?
我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血符,是时候瞎编的。
然后闭眼默念:“各路神仙菩萨,不管哪路,显显灵吧!”
刚念完,土地庙猛地一震,供桌上那尊泥塑神像,睁开了眼睛!
石雕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落在我身上,声音轰隆隆像打雷。
“债眼,也敢惊动本座?”
我磕头如捣蒜:“神仙救命!外面有噬相魔要吃人!”
神像沉默片刻:“噬相魔乃人心恶孽所化,本座亦不能直接干涉。”
我心里一凉,完犊子了。
“但,”神像话锋一转,“债眼可看破一切虚妄,包括它的‘本相’。”
“找到本相,用你的血点破,或有一线生机。”
完,神像眼睛闭上,恢复死寂,任凭我再怎么磕头也不吭声。
本相?那鬼东西的本相在哪儿?
我琢磨着,噬相魔披着知府公子的皮,那本相肯定藏在知府衙门!
可那是龙潭虎穴啊,进去就是送死!
正犹豫,庙门吱呀开了,知府公子慢悠悠走进来,丝线在身后飞舞。
“躲这儿啊,真好,连泥菩萨都救不了你。”
我急中生智,大喊一声:“你看后面!”
他下意识回头,我趁机冲出去,不是往外跑,是往他身前冲!
手里攥着刚才香炉的碎片,狠狠扎向他心口!
碎片扎进去,软绵绵的,像扎进棉花堆,丝线瞬间缠住我手腕。
知府公子扭过头,笑容狰狞:“雕虫技……”
我忍着手腕剧痛,把血抹在他脸上:“看看你的本相!”
血沾上他脸皮,嗤啦冒烟,他惨叫起来,整张脸皮融化脱落!
露出底下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大团纠缠的丝线,裹着颗跳动的心脏!
心脏是暗紫色的,表面布满人脸,男女老少都有,痛苦地扭曲哀嚎!
那就是本相!一颗汇聚了无数恶念的“孽心”!
丝线疯狂抽打,我被打得皮开肉绽,却拼命扑过去,一口咬在那颗心脏上!
满嘴腥臭,像腐烂的内脏混着铁锈,我恶心得直翻白眼,却死命咬住!
心脏剧烈跳动,人脸们发出尖啸,丝线更加疯狂地刺穿我身体!
我要死了,但死也得拉它垫背!
我用尽最后力气,把舌尖血喷在心脏上,那里有我刚咬破的伤口。
血渗进去,心脏猛地一缩,然后炸开!
无数黑血和碎肉溅了我一身,丝线瞬间枯萎,化作飞灰。
我倒在满地狼藉里,浑身窟窿眼冒血,意识渐渐模糊。
这回真交代了,也好,不用再看见那些糟心的骨相了……
再醒来时,我躺在自家床上,身上缠满绷带,吴老二正给我喂药。
“哎哟半仙你可算醒了!都昏七了!”
我喉咙沙哑:“我怎么回来的?”
“是打更的老赵发现你躺在土地庙外头,浑身是伤,但命大没死!”
“知府公子暴毙了,听心口破了个大洞,怪吓饶。”
我松了口气,噬相魔总算除了,虽然差点搭上命。
养好伤后,我继续摆摊,债眼还在,但似乎清明了许多。
那些骨相不再狰狞,反倒能看出些因果纠缠,我也能更从容地化解。
我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直到那,一个老熟客来算命。
是那个胖员外,他这次愁眉苦脸:“半仙,我又梦见那个丫鬟了。”
我搭眼一看,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胖员外脸上,那副吊死鬼骨相又浮现了,而且比上次更清晰,几乎要透皮而出!
不对啊,冤债已经了结,骨相应该消散才对!
我猛然想起老道最后的话:“我借这身皮囊躲了三十年……”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上来:也许还债根本没用,骨相迟早会成真!
债眼债眼,或许不是让我替人还债,而是让我亲眼见证所有报应必然发生!
那些看似化解的灾厄,只是推迟,该来的横死,早晚会来!
我再看街上行人,差点瘫软在地!
之前所有被我“化解”过的人,他们皮下的骨相全都回来了!
而且更加清晰,更加逼近,像定时炸弹走到最后时刻!
吴老二脖子上的掐痕变成深黑色,赵寡妇头顶的婴鬼长出獠牙!
胖员外的吊死鬼相,舌头已经吐出来了,他还在絮叨噩梦。
我彻底崩溃了,原来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只是个可笑的旁观者!
老爷给我这双眼睛,不是让我救人,是让我欣赏这场盛大的报应!
那晚上,我爬上南京城墙,看着底下万家灯火。
每一盏灯下,也许都有一个正在浮现的骨相,一场即将发生的横死。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然后举起早就准备好的匕首。
不是自杀,是挖眼。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别看了,这双债眼,我不要了。
匕首刺进眼眶时,疼得撕心裂肺,但心里却异常轻松。
黑暗降临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没有皮肉,没有光影,只有无数清晰无比的骨相,在黑暗中漂浮。
每一副都是惨死的模样,每一副都朝着我,露出解脱般的微笑。
原来所有人都一样,早就死了,只是还在喘气罢了。
我的故事讲完了,后来南京城多了个瞎眼乞丐,逢人就笑。
有人他疯了,有人他悟了,谁知道呢。
各位看官,您今儿回家照镜子,可得看仔细喽,皮底下有没有别的玩意。
要是没有,恭喜您,要是看见了……嘿嘿,就当我在疯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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