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客官,今儿咱不聊神鬼,单一桩我亲身经历的公门奇案,保管您听完后脖颈发凉,捏笔的手都得抖三抖!
鄙人符世谦,在湖广黄州府下属的蕲水县衙门当师爷,专替县尊老爷料理文书、揣摩刑名,勉强算半个读书人。
这碗饭吃了十年,自诩见惯了奇案怪事,可雍正五年的那桩“墨痕案”,真真是把我这身文人骨头都吓酥了!
那年开春倒寒,雨水夹着冰碴子,下得人心里发霉。
县尊朱大人新官上任,是个捐班出身的老爷,面皮白胖,逢人三分笑,可那双细长眼里总像藏着针,看人时冷飕飕的。
三月十六,刚擦黑,衙门后堂就闹腾起来——牢里死了个囚犯!
死的叫胡癞子,是个偷鸡摸狗的老痞子,关进来不过三日,据是突发急症。
按规矩,死刑须报府衙复核,病毙也得有仵作验看。朱大人撂下酒杯,抹了抹油嘴:“符师爷,你去瞅瞅,写个结状便是。”
我心里不痛快,这脏活怎又推给我?但端人饭碗,只得拎起灯笼,跟着狱卒老许头往大牢深处走。
阴湿的甬道像巨兽的肠子,墙上油灯昏黄如豆,照得人影鬼祟祟祟。
老许头边走边嘟囔:“邪性……胡癞子晌午还嚷着饿,黑就硬了……浑身冰凉,像死了三五日似的……”
死牢在最里头,铁栅门一开,霉味混着股奇怪的甜腥气扑面而来,熏得我胃里翻腾。
胡癞子直接挺躺在稻草上,穿着囚衣,脸色青灰,嘴巴微张,眼皮却闭得死紧。
我凑近细看,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裸露的脖颈、手背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纹路!
不是抓痕,也不是胎记,那纹路……竟像极了一种古怪的篆字!笔画扭曲盘绕,深深嵌在皮肉里,有些凸起处还结了薄薄的血痂。
“这、这是……”我声音发干。
老许头缩着脖子:“的也不懂,发现时就这样了。”
我大着胆子伸手探他鼻息——确然死透了。可指尖刚碰到他皮肤,那些篆字纹路竟似活了一般,微微蠕动了一下!
我“嗷”一声缩回手,灯笼差点脱手。
再定睛看,纹路又不动了,仿佛刚才只是眼花。
可灯笼光晃过尸身时,我分明看见,地上竟没有胡癞子的影子!
死缺然没影子,可油灯就在我手里,光线斜照,稻草、栅栏都有影,唯独尸身那片地,空荡荡的,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吃”掉了光!
我后脊梁“唰”地冒出一层白毛汗。
老许头也瞧见了,牙齿“嘚嘚”打架:“符、符师爷……这、这不对劲啊……”
我强作镇定:“许是光线缘故……你先出去,我细查查。”
支走老许头,我锁了牢门,举灯凑到尸身眼前。
那些篆字纹路越发清晰,我眯眼辨认,忽然浑身一震——这字形,我见过!
在朱大人书房里!他案头常摆着一本无名古卷,纸色焦黄,上面的字就是这种古怪篆文!我曾好奇问过,朱大人只笑笑是家传古籍,不值一提。
难道……
我猛地想起,胡癞子关进来前,偷的正是朱大人家祖宅的几件旧物!莫非那古卷也在其中?
正胡思乱想,尸身的眼皮“嗒”地轻响,竟睁开了一条缝!
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窟窿,深不见底!
我吓得连退三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墙。
尸身的嘴慢慢张开,越张越大,嘴角咧到耳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流声,接着,一个极其沙哑、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出来:
“墨……是……活的……吃……影子……换……”
话音未落,尸身剧烈抽搐,那些篆字纹路骤然发亮,泛起暗红色的光,像烧红的烙铁!
紧接着,纹路处的皮肤“噗噗”爆开,却没有血,只有一股浓黑如墨的粘液喷射出来,溅了我一身!
粘液腥臭扑鼻,沾在衣服上竟“滋滋”作响,冒起白烟,布料瞬间腐蚀出一个个洞!
我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冲出死牢,嘶声大喊:“来人!来人!”
值班的衙役赶来,见我狼狈模样,都吓住了。
我顾不上解释,直奔后堂找朱大人。
书房亮着灯,朱大人正伏案书写,听见我撞门进来,不慌不忙搁下笔,抬起眼皮:“符师爷,何事惊慌?”
我语无伦次了死牢见闻,特意提到那些篆字纹路。
朱大人静静听着,白胖的面皮在烛光下半明半暗,嘴角那抹惯常的笑意慢慢敛去,眼神变得幽深难测。
“哦?有这等事?”他站起身,背着手踱了两步,“师爷怕是连日劳累,眼花了罢。胡癞子暴毙,已是不吉,若再传些怪力乱神之言,恐惹百姓恐慌。”
“可是大人!那纹路分明与您那古卷……”
“符世谦!”朱大人猛地打断,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碴子,“你是师爷,当知‘祸从口出’。此事务必按下,结状便写‘突发心疾,验明正身’,明日一早,着人拖去乱葬岗埋了。”
他盯着我,细长眼里寒光闪烁:“你今夜受惊,早些回去歇息。记住,管好舌头,才能活得长久。”
我浑身发冷,不敢再辩,诺诺退下。
回到家,我彻夜难眠,那尸身的话在脑子里反复回响:“墨是活的……吃影子……换……”
换什么?换命?换皮?
还有那古卷……朱大人讳莫如深的态度……
我总觉得,自己窥见了某个可怕秘密的一角。
第二,胡癞子的尸首被草席一卷,扔上板车拉走了。
衙门里一切如常,朱大人依旧笑眯眯审理鸡毛蒜皮的案子,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留了心,暗中打听。
原来,朱大人是半年前调任来的。前任县令暴病身亡,死状……据也有些古怪。
而朱大冉任后,衙门里的旧人陆续或病或辞,换上了一批他的“自己人”。
更蹊跷的是,朱大人审理案件,尤其涉及盗窃、损坏文书古籍的,判得格外重,动辄大刑。
那些囚犯关进大牢后,往往不久便“病北……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心里成形:朱大人用那古卷上的邪法,借囚犯的性命或影子,在养着什么,或者……换着什么!
我得找到证据!否则下一个“病北的,可能就是我!
机会在半月后来临。
朱大人奉命赴府城述职,需离家三日。
我借口整理积年卷宗,买通内衙一个厮,半夜溜进了朱大饶书房。
书房陈设简单,最显眼就是那张紫檀大案,和案头那本以锦缎包裹的古卷。
我屏住呼吸,解开锦叮
古卷封面无字,纸质奇特,非帛非革,触手温凉柔韧,像某种……皮。
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全是那种古怪篆文,我看不懂。
但当我翻到中间一页时,浑身的血都凉了!
那页纸上,以朱砂画着一个人形,人形周身布满篆字,与胡癞子尸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旁边还有字注释,虽是古篆,但连蒙带猜,大概意思是:“取生人魄,饲‘墨灵’;噬其影,夺其形;九转功成,旧躯可替……”
旧躯可替?!!
我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古卷。
难道朱大人想用这邪法,夺取他人身躯,改换形貌?他现在的身子,莫非也不是原装的?
我强忍恐惧,继续翻看。
后面几页,记载着更具体的邪术步骤,需要某种特制的“墨”,以人血、魂灰混合特殊矿物炼制,再以古卷符咒驱使,书写于活人皮肉之上,便可逐步蚕食其魂魄影子,最终……李代桃僵!
而炼制“墨”的关键材料之一,竟是“贪吝奸猾之徒的指尖血”!
难怪他专挑囚犯下手!
我正看得心惊肉跳,门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我慌忙将古卷按原样包好,刚塞回案头,书房门“吱呀”开了。
不是朱大人,是他的贴身长随,姓吴,一个总是低眉顺眼、存在感极低的中年人。
吴长随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照着他木然的脸。他看了我一眼,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惊讶或质问,只哑着嗓子道:“符师爷,老爷有件要紧文书忘带了,遣我回来取。”
我冷汗涔涔,干笑:“哦?我、我也是来找份旧档……既如此,不打扰了。”
我侧身想溜,吴长随却挪了一步,挡住去路。
他慢慢抬起灯笼,照了照我的脸,又慢慢移向我脚下。
灯笼光里,我清晰地看到,我投在青砖地上的影子……颜色比平常淡了许多!边缘也有些模糊不清!
吴长随盯着那变淡的影子,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个僵硬诡异的笑容,喉咙里“咕噜”一声,像叹息,又像冷笑。
他没再拦我,侧身让开了路。
我逃也似的冲出书房,一路奔回家,闩死房门,大口喘气。
吴长随那一眼,那笑容,还有我变淡的影子……我被标记了!那邪术已经开始影响我了!
接下来两日,我如坐针毡。
影子越来越淡,白还好,一到烛光下,几乎淡得看不见。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开始遗忘一些事。今早吃了什么?昨日见了谁?有些记忆像被橡皮擦慢慢抹去,留下模糊的空白。
我知道,这是魂魄被侵蚀的征兆!
朱大人就要回来了,我必须在他回来前,找到破局之法!或者……逃!
可我能逃到哪里?影子这样,跑到哪儿都会被找到。
绝望中,我想起一个人——城东白云观的老道,青玄子。他是有真本事的,曾替城中富户驱过邪祟。
我连夜摸到白云观,青玄子听完我的叙述,又看了我几乎消失的影子,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
“这是‘噬影换形’的禁术,早已失传。”老道捻着胡须,“施术者以邪墨为媒,古卷为引,窃取他人魂魄气运,滋养己身,甚至夺取对方形貌身份。被窃者先是失影,继而失忆,最后魂飞魄散,一身皮囊便成了施术者的‘新衣’。”
“道长救命!”我连连作揖。
“难。”青玄子摇头,“邪术已成,你魂魄已损。欲破此法,须得三样东西:施术者的原血、那方邪墨、以及古卷中记载的‘解咒密文’。缺一不可。”
原血?朱大饶血?我上哪儿弄去?
邪墨?定在书房密室。
解咒密文?就在古卷里!
可古卷在书房,有吴长随那怪人看守,朱大人也快回来了……
时间紧迫,我只能铤而走险!
第三日黄昏,朱大饶轿子如期回衙。
我躲在街角,看见他下轿时,面色红润,精神焕发,仿佛年轻了几岁。而跟在他身后的吴长随,脸色却比走时更加灰败,眼窝深陷,走路轻飘飘的,像个纸人。
当夜,我咬牙灌下半壶烈酒,揣上祖传的辟邪匕首(也不知管不管用),再次潜入衙门。
这次我直奔书房后的卧房。按照青玄子的指点,若朱大人真是“换”来的身子,原血很可能藏在卧房某处,以符咒温养,维持邪术根基。
卧房漆黑,我摸到床边,凭记忆在床板夹层、暗格等处摸索。
忽然,指尖触到一处冰凉滑腻的东西,像块冷玉。
抠出来一看,是个巴掌大的黑玉匣子,入手沉甸甸,寒气刺骨。
匣子没锁,我轻轻掀开一条缝——里面红绸衬底,盛着半匣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微微晃动,散发淡淡的铁锈味。
是血!而且这血……在缓慢地蠕动!表面浮起细气泡,仿佛有生命!
这就是“原血”?
我刚合上玉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符师爷……找什么呢?”
我骇然转身,只见吴长随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的灯笼,烛焰竟是诡异的绿色!
绿光映着他死灰的脸,他咧开嘴,露出满口黑黄的牙齿:“老爷……等您很久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绿焰灯笼“噗”地炸开,化作一团碧荧荧的鬼火,猛地朝我扑来!
我举起匕首胡乱挥舞,鬼火沾上衣袖,“轰”地燃起,却是刺骨的冰寒,冻得我手臂瞬间麻木!
吴长随蹒跚着扑过来,动作僵硬却快得惊人,一双枯瘦的手直掐我脖子!
我抬脚狠踹,他踉跄后退,胸口衣襟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暗红色的篆字!和胡癞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也是受害者!不,他已经是傀儡了!
趁他再次扑来,我将黑玉匣子猛地砸向他面门!
匣子碎裂,里面粘稠的“原血”泼了他满头满脸。
“嗤——!”仿佛冷水泼进热油,吴长随凄厉惨叫,双手捂脸,指缝里冒出浓烈的黑烟,那些篆字纹路在皮肤下疯狂扭动,像烧红的蚯蚓!
他瘫倒在地,抽搐几下,不动了。脸上、身上的篆字迅速褪色、消失,皮肤变得干瘪灰败,真正成了一具枯尸。
我惊魂未定,忽然听见外间书房传来“哗啦”一声,像书本落地。
朱大人!
我冲进书房,只见朱大人站在案前,手里捧着那本古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烛光下,他的影子拖得老长,浓黑如墨,凝实得异常。
“符世谦,你果然聪明。”他声音温和,却带着冰冷的戏谑,“可惜,聪明人通常活不长。”
他随手将古卷扔在案上,慢慢挽起袖子。他臂皮肤上,赫然也布满了那种篆字,但颜色是暗金色,微微发光,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流动。
“你看见了,胡癞子,吴长随,还有之前那些人……他们贪婪、奸猾、愚昧,是上好的‘墨材’。”朱大人抚摸着臂上金篆,眼神迷醉,“他们的魂血影子,滋养着‘墨灵’,也滋养着我。这具身子……前任县令的,用着还不错,但快老了。我需要一具新的,更年轻,更聪明……比如你。”
我浑身发冷,握紧匕首:“你休想!”
“由不得你。”朱大人轻笑,伸出食指,在砚台里蘸了蘸——那砚台里的墨,漆黑粘稠,隐隐泛着暗红,正是邪墨!
他以指为笔,凌空虚画,口中念念有词。
空中竟浮现出一个个暗红色的篆字,朝我飘来!
我挥匕去砍,篆字碰到匕首,“叮”作响,竟溅起火星,震得我虎口发麻。更多篆字绕过匕首,贴向我身体。
一旦被贴上,我就会变得和胡癞子、吴长随一样!
危急关头,我想起青玄子的话:原血、邪墨、解咒密文!
原血已泼,邪墨在眼前,密文……在古卷里!
我拼命躲闪篆字,扑向书案,一把抓起古卷,不管不关撕扯!
“你敢!”朱大人脸色骤变,厉声喝止,凌空画的符咒也乱了。
古卷的纸张异常坚韧,我撕不动,情急之下,将案头烛台打翻,蜡烛滚到古卷上,火焰“呼”地蹿起!
“不——!”朱大人发出非饶尖叫,扑过来抢。
我趁机将燃烧的古卷狠狠砸向他脸上!
火焰沾上他臂上的金篆,竟像浇了油,“轰”地爆燃起来!
朱大人变成一个人形火柱,疯狂惨舰翻滚,那些金篆在火焰中扭曲、脱落,化作缕缕黑气消散。
他扑向那方邪墨砚台,似乎想用墨灭火,可手刚伸进去,邪墨却像活物般反卷上来,顺着他的手臂蔓延,所过之处,皮肉迅速干瘪发黑!
火焰与邪墨在他身上交锋,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恶臭扑鼻。
短短几息,刚才还气定神闲的朱大人,就变成了一具焦黑干瘪、不成人形的残骸,瘫在书案旁,彻底没了声息。
邪墨砚台也“咔嚓”裂开,里面粘稠的黑红墨汁流了一地,迅速蒸发,冒出浓浓的黑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
书房里一片狼藉,火焰引燃了帷幔,我赶紧扑打。
火熄灭后,我瘫坐在地,看着朱大饶残骸和碎裂的砚台,恍如隔世。
古卷已烧成灰烬,唯有几片焦黑的纸角,上面残存的篆字闪着微光,渐渐暗淡。
我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在摇曳的烛光下,依然淡得几乎看不见。
但那种记忆流失的麻木感,似乎停止了。
后来,我上报府衙,只朱大人书房不慎走水,连同他本人和重要卷宗皆焚毁。府衙派人查验,那焦尸面目全非,臂上金篆早已烧光,邪墨也无影无踪,只能以意外结案。
我辞了师爷的差事,离开蕲水,远走他乡。
影子慢慢恢复了一些,但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浓黑凝实。记忆的缺口永远都在,像心里破了几个洞,风一吹,空落落地疼。
青玄子,邪术虽破,但“墨灵”已噬的部分魂魄,永不可追回。我能捡回这条命,已是万幸。
如今我在江南某镇开了间私塾,教孩童识字读书,再不敢碰任何与刑名、官府有关的勾当。
只是每逢阴雨,关节处便会隐隐作痛,皮肤下偶尔浮现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扭曲红痕,像未洗净的墨迹。
偶尔午夜梦回,总会看见那本燃烧的古卷,和朱大人最后那张在火焰与黑墨中扭曲的脸。
客官,您若在官场行走,或与笔墨打交道,切记:有些字,不能乱写;有些墨,不能乱蘸;有些人……他笑着递来的笔,写下的可能是你的卖身契,甚至……索命符。
这世间最毒的,有时不是砒霜鹤顶红,而是那方方正正、润物无声的……墨痕。
因为它吞掉的,可能是你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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