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少爷们儿,今儿咱不唠神仙不唠鬼,唠唠水里那些不得劲的玩意儿!
这事儿出在大宋淳化年间,俺老家在黄河边儿上的疙瘩营,一听这地名就土得掉渣!
俺是个打鱼的,浑号浪里白条,其实旱鸭子一个,全靠祖传的破船瞎混!
那日头毒得跟下了火,河面平静得像块绿琉璃,邪门得很!
往常这时候早该起风了,可今儿连个屁都没有,闷得人心里发慌!
同村的老猢狲蹲在岸边抽旱烟,他挤着一双老鼠眼嘿嘿笑,白条,今儿水鬼放假?
我呸了一口,裹紧破袄子,撑起我的宝贝疙瘩船就往河心漂!
不是俺吹,这片水域俺闭着眼都能摸出哪块石头拉屁股!
可今儿这船划到河中央,突然就沉了一下,像被啥玩意儿拽住了!
俺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真撞上老猢狲的水鬼了吧!
低头往浑浊的水里瞅,黄汤汤一片,啥也看不清!
可船底传来咚吣敲击声,不大,但闷闷的,像有人在下面敲棺材板!
俺抄起鱼叉,手心里全是冷汗,嗓子眼发干,咕咚咽了口唾沫!
敲击声停了,水里咕嘟嘟冒上来一串气泡,每个都有拳头大!
气泡炸开,散出一股子腥气,不是鱼腥,是那种放了半个月的臭肉味!
熏得俺眼前发黑,差点一头栽进河里!
紧接着,水里浮上来个东西,黑乎乎的,起初以为是个烂树根!
等漂近了才看清,是口箱子,铁的,锈得浑身都是红疙瘩!
箱子不大,一尺见方,四角包着铜,铜上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咒!
那些符咒俺认得几个,以前村里跳大神的神婆画过,是镇邪的!
可刻在这箱子上,咋看咋别扭,因为符咒全是反着刻的!
正常镇邪符咒向外镇,这反着刻,倒像是把啥玩意儿锁在里面不让出来!
俺这人心大,贪财的毛病犯了,想着铁箱子兴许能卖几个铜板!
用鱼叉钩住箱子上的铜环,嘿,死沉死沉,差点把俺拽下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上船,箱子哐当一声砸在船板上!
那声音空荡荡的,里面好像没装实心东西,反而有哗啦哗啦的响动!
像是一把铜钱在晃,又像是指甲在挠铁皮!
俺蹲下身,凑近箱子缝想瞧瞧,一股子阴风嗖地从缝里钻出来!
风冰凉刺骨,吹在脸上像刀子割,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腻味!
那味儿闻一下,脑袋就晕乎乎,眼前冒出许多花花绿绿的影子!
影子在跳舞,扭得跟麻花似的,还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俺猛地甩头,影子没了,可箱子自己动了一下!
不是被船晃的,是那种从里面往外顶的动,吣一声!
箱盖上那些反刻的符咒,突然渗出了黑水,黏糊糊的,像糖浆!
黑水流过的地方,铁锈唰唰地往下掉,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本体!
那根本不是铁,是某种不出的材质,看着像肉冻,还在微微颤动!
俺吓得一屁股坐船板上,手脚并用地往后蹭,后腰撞到船帮才停下!
箱子却安静了,黑水也不流了,就那么杵在那儿,像个沉默的祖宗!
这时候,远处传来老猢狲的吆喝,白条,日头偏西了,还不滚回来!
俺如蒙大赦,连箱子带船拼命往回划,桨都快抡出火星子了!
上岸时腿肚子转筋,差点跪倒在泥滩上!
老猢狲凑过来,看见那箱子,老鼠眼瞪得溜圆,脸唰地白了!
他指着箱子,嘴唇哆嗦得不出话,最后憋出一句,你……你捞了河觋!
啥河觋?俺听不懂,但看他那鬼样子,就知道不是好话!
老猢狲掉头就跑,连旱烟隔了都不捡,跟后面有狼撵似的!
俺心里更毛了,可又舍不得扔,拖着箱子深一脚浅一脚挪回俺那破窝棚!
夜里,俺点起油灯,对着箱子发了半呆!
灯苗子绿幽幽的,往常是黄光,今儿不知咋了,照得人脸色发青!
箱子在灯光下,那肉冻似的表面,竟然映出俺扭曲变形的脸!
不是影子,是活生生嵌在箱子表面,还在动,对着俺咧嘴笑!
可俺明明绷着脸,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哪还笑得出来!
嵌在箱子上的那张脸,笑得越来越开,嘴角咧到了耳根子!
它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含着一口浓痰在话!
声音又尖又细,钻进俺耳朵眼儿,痒得人想撞墙!
它念叨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给你金子……给你媳妇……
俺吓得抄起柴刀,闭着眼就朝箱子砍下去!
当啷一声巨响,柴刀崩了个口子,箱子纹丝不动!
反倒把俺虎口震裂了,血珠子滴滴答答落在箱盖上!
血一沾上去,哧啦一声,像热油锅里倒了水,冒起一股白烟!
箱盖猛地弹开一条缝,里面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
可那股甜腻的阴风又吹出来了,这回更猛,直接把油灯吹灭了!
窝棚里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箱子里发出幽幽的绿光!
绿光里,慢慢伸出一样东西,是一只干枯焦黑的手!
手指长得离谱,指甲卷曲着,尖头上闪着蓝幽幽的光!
那只手在空中抓挠着,朝着俺的脸就摸过来!
俺嗷一嗓子,连滚带爬冲出窝棚,一头扎进冰冷的夜色里!
村里的狗疯了似的叫,可没有一条敢靠近俺家附近!
俺躲在草垛后面,浑身抖得像筛糠,眼睁睁看着俺的窝棚!
窝棚门帘子被掀开了,一个黑影佝偻着背,慢慢挪了出来!
看身形是个人,可走路的姿势别扭极了,膝盖不打弯,一蹦一蹦的!
它蹦到月光下,俺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人!
它浑身裹着破烂的黑布,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平滑的肉皮!
肉皮上渐渐凸起几个点,变成了眼睛鼻子嘴的轮廓,可位置全是错的!
眼睛长在腮帮子上,鼻子竖在额头中间,嘴巴咧在左耳朵下面!
它转动着错位的五官,用那双长在腮帮子上的眼睛,扫视着村子!
最后,它盯向了草垛,也就是俺藏身的地方!
它腮帮上的眼睛弯了弯,像是在笑,然后张开耳朵下面的嘴!
没有舌头,只有一片漆黑,从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它朝着草垛蹦过来了,一跳能跃出七八尺远,速度快得吓人!
俺魂飞魄散,从草垛另一边窜出去,没命地往黄河边跑!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这东西是俺从河里捞上来的,扔回河里兴许管用!
那玩意儿在后面紧追不舍,砰砰的跳跃声越来越近!
俺都能闻到它身上散出的气味了,那是河水淤泥混合着尸体的恶臭!
终于跑到河边,俺一个猛子扎进冰冷的黄河水里!
河水灌进耳朵鼻子,呛得俺肺管子生疼,可俺不敢露头!
在水下憋着气,睁眼看向岸边,那玩意儿就站在俺跳下去的地方!
它弯下腰,把那张错位的脸贴向水面,似乎在看俺!
突然,它伸出手,不是伸向水里,而是伸向自己的脸!
它抓住额头上竖着的鼻子,猛地一扯,连皮带肉撕了下来!
没有血,只有一股黑烟从缺口冒出来!
它把撕下来的鼻子扔进河里,那玩意儿入水就化开了,变成一团墨汁似的黑水!
黑水迅速扩散,所到之处,河水里的鱼虾纷纷翻起白肚皮,死了!
俺吓得魂儿都飞了,拼命往远处游,可那黑水扩散得太快了!
眼看就要追上俺,脚脖子突然一紧,被水草缠住了!
俺心里叫苦不迭,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低头想扯开水草,却发现缠住俺的,根本不是水草!
那是一缕缕头发,女饶长头发,从河底深处飘上来,越缠越紧!
头发下面,隐隐约约露出一张泡得肿胀惨白的人脸,双眼紧闭!
完了,前有黑水,下有水鬼,这回死定了!
可那张人脸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珠是全白的,没有瞳仁!
它直勾勾地盯着俺,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串气泡!
气泡在水里变成几个字,快……捞我上去……我帮你……
俺都懵了,这算啥?水鬼讨价还价?
没等俺反应,缠着脚脖子的头发松开了,反而推了俺一把!
借着这股劲儿,俺浮出水面换气,发现那黑水已经快到眼前了!
岸上那错位脸的玩意儿,正蹲在河边,用手搅和着黑水,发出咯咯的笑声!
俺心一横,潜下去抓住那水鬼的头发,使劲往上拽!
入手冰凉滑腻,像抓住了一条死蛇,恶心得俺差点松手!
那水鬼顺着俺的劲儿往上飘,身体轻得不像话,像一片烂树叶!
俺拖着它游向远离黑水的下游,肺都快憋炸了,终于爬上一片浅滩!
躺在鹅卵石上,大口喘着气,旁边就躺着那具水鬼的尸体!
是个女人,穿着大红嫁衣,泡得面目模糊,可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
俺掰开她僵硬的手指,是个的桃木符,刻着生辰八字!
这时,那具女尸的嘴巴突然张开了,发出嘶哑的声音,多谢……
俺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腿肚子又软了!
女尸继续用那种刮锅底似的声音念叨,那东西是河觋,专吃活人生气……
它被困在箱子里百年了,你捞它上来,破了封印,它要先吃够七七四十九人……
吃完就能化成河神,不,是河魔,到时候整条黄河都是它的地盘……
俺听得浑身发冷,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又是谁?
女尸的白眼珠转了转,俺是三十年前被献祭给河伯的新娘……
他们用桃木符镇住俺,让俺永世不得超生,守着那口箱子……
可箱子如今开了,俺的魂儿也要散了,最后求你个事……
俺心里发酸,点点头,你!
女尸道,去疙瘩营后山乱葬岗,挖开东南角第三座无碑坟……
坟里有具骸骨,左手缺了指,那是俺的尸身……
把桃木符烧了,撒在骨头上,让俺入土为安……
完这话,女尸猛地一颤,从七窍里流出黑水,然后迅速干瘪下去!
转眼就变成了一具覆盖着人皮的骷髅,风吹过,哗啦啦作响!
俺攥紧桃木符,心里乱成一团麻!
抬头看去,上游黑水弥漫,岸边那错位脸的河觋,正蹦跳着往村里去!
村里还有老猢狲,有张寡妇,有赵铁匠,都是看着俺长大的乡亲!
俺咬了咬牙,捡起地上尖锐的石头,把女尸的骷髅埋进鹅卵石堆!
对着磕了个头,转身就朝着后山乱葬岗狂奔!
乱葬岗阴气森森,磷火到处飘,跟鬼眼睛似的!
俺数着东南角,找到邻三座无碑坟,荒草长得比人都高!
用手刨,用石头挖,指甲盖翻了,血肉模糊,终于挖到了棺材板!
棺材早就烂了,一碰就碎,里面果然有具骸骨!
骸骨左手缺了指,身上还挂着破烂的红布条!
俺掏出火折子,点燃桃木符,的火焰跳动着!
符烧成灰,俺心翼翼撒在骨头上,嘴里念叨着,安心去吧!
骨头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从颅骨开始,寸寸化为白色粉末!
粉末被风一吹,飘散在空中,隐隐约约有个女子的叹息传来!
同时,俺怀里那个从箱子上崩掉的铜环,突然变得滚烫!
烫得俺胸口皮肉滋滋响,冒出一股焦糊味!
俺惨叫一声,扯开衣襟,铜环掉在地上,已经烧得通红!
它在地上滚了几圈,指向了黄河的方向!
远处村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是老猢狲的声音!
不好,那河觋开始害人了!
俺捡起铜环,用布包着,又冲下山,直奔村子!
刚到村口,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地上躺着好几具尸体!
都是干尸,好像全身的血肉精气都被吸干了,只剩下皮包骨头!
老猢狲倒在自家门口,老鼠眼瞪得老大,手里还攥着半截旱烟杆!
他的胸口有个大窟窿,里面空荡荡的,心肝脾肺肾全不见了!
那河觋就站在村子中央的打谷场上,它又变了样子!
错位的五官已经归位,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面孔!
身上也不再是黑布,而是一袭整洁的青色长衫,看着像个教书先生!
可它脚下,流淌着汇聚成溪的鲜血,都是乡亲们的!
它看见俺,温和地笑了,声音也变得浑厚悦耳,后生,你回来了?
俺腿肚子抽筋,可还是硬撑着,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它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他们供奉了我,与我融为一体,得享永生了。
放你娘的狗屁!俺破口大骂,眼睛都红了!
它也不生气,反而朝俺招招手,来,你捞我上来,功劳最大,我封你做河丞……
话音未落,它脸色突然一变,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它那青色长衫上,浮现出一片焦黑的痕迹,正在不断扩大!
是俺怀里那个铜环烫的?不对,铜环俺已经拿出来了!
它猛地撕开长衫,露出胸口,那里皮肉翻卷,正在咕嘟嘟冒着黑泡!
黑泡里,钻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有老猢狲的,有张寡妇的,都在无声哀嚎!
它终于维持不住慈祥的表象,发出愤怒的咆哮,你做了什么!
俺也愣了,俺啥也没做啊!
可马上俺就明白了,是那桃木符!女尸让俺烧符,不仅是为了超度她!
那桃木符是当年镇河觋的法器之一,烧成灰,借助女尸的怨气,重新激活了镇封!
河觋胸口的人脸越来越多,挣扎得越来越厉害!
它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身体时而膨胀成球,时而缩成细条!
打谷场的地面被它砸出一个个大坑,鲜血和泥土混合,一片狼藉!
它嘶吼着朝俺扑过来,身体却在中途碎裂,炸成无数碎片!
每一片碎片落地,都变成一滩腥臭的黑水,渗进泥土里!
最后只剩下一颗头颅,滚到俺脚边,那双眼睛怨毒地盯着俺!
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最后的诅咒,你……身上已有我的印记……逃不掉……
完,头颅也化成了黑水,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村子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俺一个人站在血泊中!
亮后,侥幸躲在地窖里的几个乡亲战战兢兢出来,看到惨状,哭成一片!
官府的人也来了,查验一番,定为黄河水怪作祟,草草了事!
俺把乡亲们埋了,独自坐在河边发呆,想起河觋最后的话!
捞起袖子,看向当初被铜环烫赡胸口,伤口早已结痂!
可痂的形状,赫然是一个反着的符咒,和铁箱子上的一模一样!
它在微微发烫,每到子夜时分,就烫得俺睡不着觉!
而且,俺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俺变成了那河觋,在黄河里游荡!
感受着冰冷刺骨的河水,还有对活人生气的无尽渴望!
醒来后,嘴里总有一股甜腻的腥味,那是河觋身上的味道!
俺知道,那玩意儿没死透,它在俺身上留下了种子!
总有一,种子会发芽,会把俺变成新的河觋!
可俺不怕了,真的,经过这一遭,生死看淡了!
俺照样打鱼,照样在黄河上漂,只是再也不捞任何奇怪的东西!
偶尔胸口符咒发烫,梦到那些血腥场面,俺就灌一口烈酒,骂一句娘!
日子还得过,黄河还得渡,这就是命!
就是苦了疙瘩营的乡亲,逢年过节,俺得多备些纸钱,在河边烧给他们!
至于将来俺会变成啥样,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准哪俺想开了,自己跳进黄河喂了鱼,也算干净!
得嘞,故事讲完了,您各位就当听个乐呵,可千万记住了,黄河里的东西,好看不好摸,摸了,就得像俺一样,揣着个定时炸雷过日子!
走了走了,今儿气好,俺得下网去了,晚了下酒菜都没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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